他走兩步坐回座位,看鐘表時,目光有意無意掃過前四五桌、看熱鬧正起勁以緻忘收回視線的李雲平,見後者匆匆别開眼,頓時覺得沒勁,抽出試卷繼續算題。
兩群人慢慢散開,陳慢盡力制止了班内人員的放肆讨論,先一步坐到呂丁的位置上,正對着人,說:“許哥,你認真的?”
呂丁将就着立在旁邊,半蹲身子,“對啊,認真的嗎?”
許桑寫下答案:“嗯。”
“為什麼?”陳慢低聲說,“鄧茂光雖然好對付,但很煩…癞皮狗一樣,沒臉沒皮!而且…”
呂丁也連忙補充,“都怪之前光顧着笑人,忘分享惡心的了…你不知道,小小鄧還有校外的人…”
許桑還算平靜,給兩人打了定心針:“這種,我能對付。”
“行吧…”
陳慢也算有分寸,雖然關心,但不至于一定要達到幹預的程度,在上課鈴打響時,回到座位,仰頭望天,歎氣。
呂丁也皺着眉,時不時歎聲氣。
趙鴻途有點煩這一前一左兩位瘋狂制造二氧化碳的,沒忍住,“我覺得吧,許哥沒你們想的那麼弱。”
兩人齊刷刷地看向他,趙鴻途一怔,低頭瘋狂寫題。
放學之後,想起課前挑事的鄧茂光,許桑背上書包時,特意走了學校後門。
靜靜的,人煙稀少。草叢堆裡走過陣風,都要稀奇地唱一首“千年等一回”。
誓師大會的台架已經搭好,充氣橫幅、“成功門”一類的物什也癟成長條耷拉在地上——怎麼看怎麼沒生機。
他到時,隻看見條黑影,整個人扭曲着腰背腿兒,幾乎是挂在門上,艱難而努力地開着鎖,隔兩秒會罵一句:
“死鎖,今天怎麼撬不開啊!”
“……”許桑徑直走向他。
感受到身後有人,鄧茂光騰地轉身,食指被鎖頭一挂,側尖上的皮悄無聲息地被割裂開…他聲音抖了兩秒,看清來人心頭一緊,忙端上架子:“還挺準時啊!”
許桑眼神如常,回道:“有事直說。”
“好啊。”主觀上認為這人沒什麼實際攻擊性,鄧茂光就把鑰匙揣回兜裡,忽地蹭到什麼液體。
後知後覺地低頭,食指上,幾毫米深的傷口,才幾眼沒看就淌出血來,凝出一顆顆比針眼還大的血珠。
遲了半分鐘的疼痛充斥腦海,他忽地大喊:“啊!”
這一聲,雲端的飛鳥都感覺被誰扯着腿了…驚得撲哧撲哧翅膀趕緊飛!
許桑往後退了一步,輕擰眉,“有病?”
“沒病,痛啊!”鄧茂光從兜裡摸出一把紙巾,纏了十多圈,沒看到血之後,才松了口氣。
擡頭一看,擺足了架子說:“知道我為什麼蹲你嗎?”
許桑想說一句“廢話真多”,但想想還是平靜地回答:“你說。”
“誰讓你風頭這麼盛,誰讓你個新生一來就牛逼哄哄地上台發言,還是什麼狗屁優秀學生代表!”鄧茂光往鐵門後一靠,不經意用後腳蹄子踢了踢門,面上還是一副兇戾樣,“誰讓你長得有幾分姿色,誰讓你成績好到一來就第一!”
“……”
但凡無腦一點,許桑都該以為面前的人在變了法子地誇他。
“在我心裡,年級第一隻能是李雲平,優秀學生代表也隻能是李雲平,明白嗎?”鄧茂光說着都有些閃舌頭,但到底收了錢,還是一骨碌抖了出來。
許桑輕挑眉:“你的想法,與我何幹?”
“我,”鄧茂光頓了半分鐘,才找到霸氣側漏的詞:“我他媽就是來讓你明天上不了台、發不了言的!”
話落,他莽撞兩個助跑,抖掉被血迹黏在手指上的衛生紙,就猛地要撞過來。
目光一凜,許桑側身躲過他的鬥牛式攻擊,兜轉兩圈,摸清他的行動習慣和軌迹後,擡腿,往他後膝蓋彎裡一踹,等人迷瞪轉向時,毫不收力地勾過人前頸。
“我靠!”被勒得直噴口水,鄧茂光感覺身前身後全是痛,眼淚轟地就擠了出來。
“……”
許桑嫌棄地将人丢開,見人一個沒站穩,往地上栽去,默了兩秒,蹲下,淡淡一句:“才兩招。”
鄧茂光昂頭,“你别嚣張,等會有你哭的!”
“狠話都放不來。”許桑将人打量一眼,“業務能力确實差。”
“……”險些一口血噴出來,鄧茂光原地刺溜着兩條腿,盡全力想蹬他兩腳。
許桑精準踩上他的腳踝,收了些力,冷着看了他一眼,對方連忙瑟縮了脖子。
等人安生下來,許桑起身,估摸了眼鐵門旁那堵有些高的牆,簡單起跑,靈活而利落地攀上、翻了出去。
隻是,腳剛落到實地,許桑頓住了。
身旁幾步之隔的校門處,有四五個青年,沒穿校服,五顔六色的頭發毛躁地迎風亂舞,正雙手插兜貓着腰死盯着校門。
還能聽到其中一人小聲的疑惑:“不對啊,都這個點兒啊,茂光還不開門,是準備單毆嗎?”
“剛聽到尖叫聲,沒聽到求救,那新生應該挺脆皮的。”
“有道理,那叫我們來幹什——”
此刻,幾人收着嘴,齊刷刷地看向他,場面一度沉默非常。
許桑将兩撥人聯系起來:
剛還疑惑怎麼人屁本事沒有就敢來單挑,原來是鎖沒打開。
“怎麼就你一個人,你把茂光怎麼了?!”
“這他媽完好無損出來,茂光放太平洋了?”
“你們沒帶腦子嗎?明顯茂光輸了。”帶頭的綠毛吐了口煙,“身手可以啊,不過,那是沒遇到我們!”
“對!”
話落,幾人連體嬰一樣,擠一堆齊步上前…許桑輕擰眉,往後退了一步。
手剛捏成拳,身後忽地飛出塊小石頭,力氣給了七八成,準頭也相當可以,正怼着排頭的綠毛,破離空氣的石子落定,随之,那人“啊!”了一聲。
“嗯?”
許桑回頭,被樹掩着的牆上,易承單手撐膝,另一條長腿随意垂着,慢條斯理地收回擲石塊的手。
“我靠!易承!”
“先跑了再說,他一個頂一窩!”
“等等我,日媽他打老子裆!痛死我了…”
人溜得很快,秋風掃落葉一樣,卷兩下就沒了。
許桑仰頭,對着夜色裡那雙眼,不由地勾唇,問道,“你怎麼來了?”
易承沒急着下來,往牆内看了眼爬半天沒直起來的鄧茂光,語調輕快,答:“陳慢發消息,讓我江湖救急。”
停了兩秒,他由衷點評:“不過,貌似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