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欠條呢?”
銀兄傲氣:“老大,我們誓死不屈!”
話還沒說完,一拳頭就蒙到了他臉上。“乓當”一聲!打得銀兄後退五步眼冒金星腦漿翻滾。
“識時務者為俊傑。”巴黎蛋雞步過去,使勁從他褲兜裡摸出折得皺巴巴的紙條,走過去前嘀咕了一句,“你記性好,就記清楚:下回遇到易承跟這人在一起,就提醒我躲遠點。。”
銀兄:“……”
有句“窩囊廢”不知道該不該對送給他老大。
比剛才的“銷債”流程走得更快,因為說實在的,巴黎蛋論身手論智商論什麼都差黑大一頭,若非當年運氣加持走上那條道,估摸着現在還在黑大手底下哈舌頭。
易承靜靜地看着流程走到最後一項,停滞兩秒才偏轉視線,任巴黎蛋帶着他那夥兄弟離開,留下一地純粹的靜谧。
此刻,與情緒起伏至波濤洶湧的預想完全不同,他沉沉的,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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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桑取過消毒液放在床頭,自己順着床沿坐下。
易承則聽話地将衛衣卷了一半上去,将下腹裸露于房間的燈下。
許桑附身,手指靈活解開他腰側的結,但可能易承不是特安生一個人,東蹭西摸的,繩結被拉成死結,但他也不急,垂眸耐心地解着。
直至傷口裸露,大概食指長度,血糊着,平添一絲駭人。他表情頓時一變。
看着他抿緊的唇和皺深的眉,易承調侃道:“心疼了?”
沾上消毒液,許桑将棉簽按上傷口,“沒。”
“是嗎?”易承忍着痛,這回沒再一不小心叫出聲。他伸手,拇指輕輕擦過許桑嘴角,一撚,逗弄道:“那你笑一個?”
“……”許桑點塗的力道加重了些許。
壓在唇角的手驟然一顫,而後就聽易承軟聲:“你輕點。”
許桑看他一眼,隻一秒,又垂下眼處理傷口。
屋内靜靜的,亮黃色燈光由上垂落,給人勾出絨毛般的輪廓,顯得很暖;桌上放着走針鬧鐘,在無聲裡,奏出一曲分針同秒針的合鳴。
易承背靠豎枕,一手還得挑着衛衣免得下垂,但不妨礙他的躺姿懶得可以。
他回想起方才的打鬥,驚訝于許桑觀察的細緻程度,更驚訝于他的态度,像是:早就經曆過的平淡。想及此,他喊人:“許桑。”
“嗯。”許桑扔了棉簽,換紗布。
“我們之間,”易承說話時手指縮着,幾字一頓,像是在邊說邊後悔,後面索性換了個委婉的描述:“像沒交代過案底一樣。”
說完,他虛虛扶額:也不太委婉,更冒犯了好像。
“想說什麼?”許桑隻看了他一眼,便又專心于手下的纏繞,語氣平得像是在說今晚吃了什麼,“你欠着債,我混過道……而這些從未明白揭開過?”
易承眼睫輕顫,像是被他戳中了心思,更懊惱了。輾轉用詞,隻小心翼翼問出一句,“你介意嗎?”
“介意什麼?”許桑打完最後一圈,收了手,看向易承,“介意忽如其來兜頭一大筆欠款?”
将他眼神的細微變動看在眼裡,許桑凝冰的面顔終于是化開些許,嘴角輕勾,“可你不是解決了?”
易承輕輕“嗯”了一聲。
“還是說,介意你是個壞胚?”許桑向他近了一分,手指抵住他下颌,迫使他微垂的腦袋昂起些,溫聲:“那,彼此彼此。得先問問你介不介意。”
易承沉沉看着他,在他深而稠的眼神裡,有些慌神。
這段時間,他跟楊叔談過,結果不出他所料阿裡:不續約,不盤店。而這意味着,還去債錢,他和秋秋的生活失去來源保障。
關于這一樁事,他之前有過靈感,跟牛逼炒館兒子搭條生意鍊,但期間出了些差池,現在進展十之一二……挺焦頭爛額的。情緒積壓,又在“高考”隻百日出頭的強力下滾雪球,盡管昨天他才經曆一樁幸事,可生怕黃粱一夢,夢醒百事未解猶困樊籠。
豈止“壞胚”,簡直“爛胚”,他的能力,相當破爛。
……腰側被點了下,易承回神,視線重新聚焦。
才記起許桑問的是問題。
他看着許桑偏黑的眼瞳,視線不由下移,勾絲一樣落在他微張的唇間,傾身,極輕極輕地碰着。
許桑别眼,體貼地撩下他衛衣,在下擺處壓了一下,以免灌風進去。
“不介意。”易承聲音微啞。
許桑勾唇,笑罵:“那說個屁。”
罵完,就勢要起身,卻被易承拽住手腕——那陣仗,跟不管傷不要腰了似的。
他被猛地拽倒,感受着那雙有力的手纏過他腰,往下扣……本能就要挺起,卻一秒滞停:某人的傷,某人的傷。
後腦勺落在被子上,許桑無奈地說:“現在有勁,剛打架躲刀幹嘛去了?”
尾音被吞沒,易承向他俯身,重重地吻了下去,興緻大發一樣在他下唇處厮磨。
兩分鐘後,許桑眼裡霧蒙蒙的,偏過頭連喘幾聲才緩過氣,能吐詞時,他道:“什麼毛病?”
易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方才的沖動,純粹是,心下歡喜——貌似也不純粹,多了一分不高興,不高興幾分鐘前許桑在接吻時分心,盡管隻是輕若風的一次。
把藥物歸于原位,許桑回了次易承房間。
想起什麼似的,他後腰倚着書桌桌沿,在易承灼熱的目光下,給他發了幾條消息。
【許桑:〔圖片〕】×3
【許桑:如果有一天,你向這個世界投降了。】
【許桑:我頭像就換成你的酒後醜照。】
雖然一點也不醜。
許桑心道。
圖片上的人,坐在馬路牙子上。一手提溜着空酒瓶,卡在膝蓋間晃悠,眼眸半阖,眸光散亂……
易承看了好一會,才想起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他隐着一笑:能喝多少酒,他自己心裡還是有點底的。
就那晚來看,哪能醉酒,迷醉一人罷了。
至于後半句,這算什麼威脅!
易承從屏幕上移開眼,看向他,眉眼一彎,他輕聲:“放心,絕不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