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桑在腦中過了一遍,沒搜尋到任何有關信息,直言:“不知道。”
“許哥你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讀書人的迂腐。”梁意杉笑着諷了一句。
用詞上,許桑沒計較;至于這話中之意,他也沒否認:他确實不太愛聽閑事,即使有關自己。想着問問怎麼回事,身旁的易承先懶洋洋地跟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比你更迂腐?”
許桑看他一眼,凝頓良久後笑了聲。
“有人呐!”梁意杉估摸着是到宿舍樓了,聲音從風聲裡逃離出來,又躲進雜物間——一個秘密基地,當時許桑還在青中的時候,和他找到的地方。
還挺因禍得福的一次經曆。他和梁意杉都是單人宿舍,對房,還在樓梯旁,每次回寝都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高二上的時候,他不小心被人反鎖在隔間,霹靂乓啷搞了一堆動靜,隔間隔音效果卻出奇得好,一時愣是沒人發現。後面寝室阿姨查寝時覺得不對,跟樓長找了一晚上才找到,之後就把隔間鎖起來了。
然後,許桑帶着梁意杉把鎖撬了——圖得就是隔音效果好。
梁意杉坐在櫃台上,驚了一跳,“這聲音,不會吧?!你男——”
許桑打斷他:“有事說事。”
“我靠,許哥,打視頻電話行不行?”梁意杉聲調激動,“我,我最近變帥了,許哥要不要看看?我絕對不是想看你身邊那位,單純讓你一飽眼福,看看我這樣的帥哥,好不好?”
技術含量為零的算盤……許桑從易承臉上移開視線:“不好。”
“……行吧。”梁意杉癟嘴,“那寒假放假我就來南城。”
聞聲,許桑有半刻的動容:“随你。”
估計是查寝時間近了,梁意杉終于往正道上拉:“說正‘瓜’。視頻對象是你們南城某個中學,聽着很拉,十幾中來着,按我們的排序就挺吊車尾,不知道在你們那是不是。我看标題很博眼球,叫什麼‘集體厭學’……據說這個十幾中,高三攏共就十幾個班,結果所有到班同學加起來不到二十個,平攤下來就是說,一個班來一個學生?!啊哈,搞笑吧。更搞笑的是,學生不去學校,家長去學校了。”
“有拉橫幅的,有拍視頻的,有寫信控訴的,五花八門的,反正最終目的就是罵學校,說把孩子交給學校結果交出的孩子一個比一個讨厭學習……笑死,最關鍵的是,聽說地理位置臨近的幾個學校學生都跟着有了動靜,片打片的,搞什麼罷□□動似的。不過你居然沒聽到風聲,我以為你們那片傳了個人盡皆知才輪到我們,沒想到數據推送先想到我們這群高三牲了,真是,想鼓吹鼓吹我們嗎?也是搞笑了。”
說完,他還發了幾張截圖——梁意杉記得許桑不喜歡看視頻,索性直接截了重點。
圖片都配有文字,不過看得出配文字的人挺逗的。
“夜半三更不睡覺來學校站崗的家長團”、“我就說家長來學校待久了也會瘋吧”、“學習學習,比工廠代工時長還長,學生是南孚電池麼續航能力那麼強”、“不開玩笑,尖子生還挺在前線”。
四張圖,場面一張比一張闊大,從校門口一直擴到幾棟教學樓……學校隐私全無,被拍了個畢覽無餘。
許桑靜靜地翻着這些圖,最終返回第一張,将“家長團”放大。情理之中卻又意料之外地,他看到了滿臉憂愁的劉姨,手中正舉着紙團,畫中畫一樣,有手機把她連同那張密密麻麻的紙拍了進去。
“怎麼安靜了,你不是不住校了嗎?”梁意杉習慣性以為他躲宿管才安靜下去,反應過來才一拍腦門,“我是不是刷到了、或者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
許桑淡聲:“這和公之于衆沒區别。”
聯想剛才梁意杉說的,“花大價錢都沒壓下去”,此刻在大數據上留痕了,隻要存在有心人,這事能一直為人所知以至廣為人知。
“那我就放心了。”梁意杉滑了滑截圖,嗤笑一聲,“怎麼好不容易刷到一條關于你那邊的高熱度事件,還是負面的,挺膈應的。你在那邊好不好啊?要不我跟老袁說,曲線救國靠他勸你爸把你弄回青中?”
許桑摁滅手機屏,“……你管得有點寬。”
“好吧,不過這事雖爛但跟你好像沒關系。說你厭學,我還不如相信:你喜歡我。”梁意杉為自己開的玩笑竊喜了兩秒,發現聽筒裡沒傳出聲音,忙問道:“我話都說到這地步了,你旁邊那位都不說個話不吃個醋什麼的嗎?”
聞聲,易承挑了挑眉:套他幹嘛!
許桑貌似沒将這話放在心上,隻是淡淡地結束聊天,“洗洗睡吧。”
“……”梁意杉以為他挂了,艱難打開隔間,嘀咕了句,“許哥男朋友占有欲這麼低,是不是不行啊?”
正當他推門進寝室,手機裡忽然傳出聲響,吓得他抖了個激靈,直接平摔進了寝室,哐當一聲。
聲音是易承的,壓得有些低,一如他平時掄棍子扛架的氣場:“這位弟弟,勞駕挂個電話。”
梁意杉:“……”
他感受到自己腎上腺素暴增。
“對不起對不起,我啰嗦了。”梁意杉扯出抹盡量溫和的笑,不過估計對面看不到,所以他笑出聲了,聽着像老掉牙的汽車引擎,“不要放在心上,許哥喜歡心胸寬廣虛懷若谷的……嘿嘿。”
易承輕笑一聲:“……”話都說不利索了還要拿許桑壓他一頭。
這倆人一個比一個會來事,許桑沒再放任,抽回一直被易承握住的右手,摁斷電話:“挂了。”
屏斷這些雜音,許桑看着截圖,沒擡頭地問道:“有什麼想法?”
易承隻瞥了截圖一眼,之後目光一直缱绻在許桑側對他的眉眼,平滑下移,興味似的落在他唇間良久,又下移,落在他褪去外套後露出的一截長頸,頸側線條優美,像藝術家畢生的雕琢。
沒聽到回答,許桑不太耐心地問了聲:“嗯?”
回答他的依舊是沉默,許桑偏頭,目光還沒觸及易承的臉,一隻手就重重抵住他的下颌角,猛地向上一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