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猜測使李/明夜放棄了在中轉站聯合角鬥/士殺死西蒙中尉的打算。這個打算固然可以杜絕腹背受敵的可能性、同時切實了解其他人實力,但一旦出錯,也就不可挽回。
重重顧慮之下,李/明夜最終選擇了死遁來觀望情況。如果她想多了,那麼介時步履蹒跚地來一出“死裡逃生”,再正常加入可能會有的戰鬥就好(有戰鬥不加入的話會被鄙視的)。而如果她猜對了……
李/明夜再一次笑了起來。她哼着不成調的小曲兒,悠哉而利落地沿着唯一的山路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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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中的小村莊,是一副末/日的恐怖景象。
幾乎所有的房屋都被徹底摧毀了,房頂被扭曲掀開,牆壁像是被大錘砸過又被揉/捏成了奇異的形狀,斷裂的木闆在風中顫/抖,散亂的雜物勾勒出一副倉惶逃離的畫面。原本平整壘實的道路也是一團糟,石闆縱橫倒掀,土路痕迹紊亂,給人以一種“兩隊巨怪在這個村子裡來了一場激烈的橄榄球賽”的感覺。
很顯然,艾德·霍夫曼已經鬧過一次脾氣了。
“哇哦……中尉老/爺,您是不是該解釋一下?”文森特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開了口,“我以為我們是來當人販子的。”
西蒙中尉看着眼前的場景,臉色也陰沉了下來。
“這兒簡直像是墳墓。”蠍子皺了皺眉,“我沒有聽到孩子的聲音,中尉,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們都想找到那個孩子。”
“告訴你們也無妨。”西蒙中尉沉吟了片刻,最終還是開口了。他一邊朝着村中心那似乎是教/堂的垮塌房屋走去,一邊用低沉冷淡的聲音講述道:“第二特别行動隊一直在尋找這些被詛咒的人,将他們帶去柏林研究他們體/内的惡/魔。但惡/魔的蹤迹太過稀少,哪怕是元首都不可能洞察德意志的每一寸的土地,所以第二特别行動隊會借助當地的力量。”他停頓了一下,看了看眼前的場景,銳利如刀的眉峰擰成一個煩躁的結,“一些人在搜索任務中行/事粗/魯,造成了比較嚴重的後果。”
“比較嚴重?”傑克難以置信地打量着那些傾頹垮塌的屋舍。
“因為基本沒有人員傷亡。”西蒙中尉說道,“後果的嚴重,在于他們體/内的力量被引發出了極強的警惕性和攻擊性,以及對生人表現出強烈的進攻欲——就像小型犬在面對體型較大的生物時通常會狂吠一樣。那隻是個15歲的孩子而已,你們不需要太擔心。”
西蒙中尉是個并不怎麼擅長撒謊的人,他的這句拙劣的安撫在這個場景下甚至有些可笑,他自己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在片刻的沉默之後,他淡淡道:“資料上顯示霍夫曼喜歡在村後的森林中尋找一些小型獵物,我們去森林裡看看。”
西蒙中尉語畢,便當先朝着村後的森林走去。角鬥/士們互相對視了一眼,除了文森特仍舊一臉似笑非笑饒有興味的表情之外,傑克與蠍子都面露謹慎之色,小心地跟在了西蒙中尉身後,打的自然是拿他當盾牌的主意。
西蒙中尉向他們投去了鄙夷的一眼,但竟然沒有說什麼,而是一馬當先走進了森林中。
樹木逐漸由稀疏轉為密集,由低矮變得高大,四周也開始像任何一個森林那樣傳來了安詳幽谧的自然之音。西蒙中尉顯然受過一些辨認痕迹的特殊訓練,他能從一些微不足道的擦痕與潮/濕的土迹中找到他的目标——這是現代特種兵課程之一,由此可見此人的來曆并不簡單。
在西蒙中尉看不到的地方,文森特眼中的興味愈發濃重了。他微微咧開嘴,舔/了舔銳利的牙尖,鐵水光澤的眸子裡跳出兩團狂熾的火色。
幾人行不多時,蠍子突然急匆匆地對傑克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雙手一握,手中赫然已經多了一把巨大的雙手斧!
這把斧頭的斧面足足有半人長,其重量怕是不下百斤,可想而知若是一斧劈下會是何等巨力,而若是橫斧一擋,又恰如一面雙手盾!這斧頭若是力量不足,根本提都提不動,顯然傑克之前是藏了私的,但小村莊的慘況極大的刺/激了他的神/經,讓他已經顧不得許多了。
傑克是那種純粹的物理系角鬥/士,對于魔法極為忌憚,因此他最不淡定,隻能在危險即将到來時握住自己的武/器。蠍子被他的過激反應驚了一下,連忙小聲道:“你這個蠢貨,你在幹什麼?快把武/器收起來!”
傑克惡狠狠地瞪了蠍子一眼:“我不管什麼活捉默然者,什麼15歲的孩子。不論是誰想要碰破老傑克的一塊皮,都得先嘗嘗我這把斧子的滋味!”
“不可救藥的白/癡。”蠍子冷笑一聲,也懶得多說話了。
“怎麼回事……”西蒙中尉顯然聽見了身後的争吵,正待回頭時,他面前十五米外的一叢矮木中鑽出了兩個人來。
那是一個瘦骨伶仃的少年,與一個看起來稍微健康一些,但更加年幼的小女孩。
少年的發間亂糟糟地挂着樹葉和樹枝,他一隻手揪住衣服下擺,懷裡正兜着幾個鳥蛋,臉上還有些許溫存的笑意。但他一擡頭看到衆人,立刻像被雷劈了一樣徹底呆住了,手一松,幾個鳥蛋也稀裡嘩啦地砸落在了地上。
——這正是艾德·霍夫曼與克拉拉·霍夫曼!
這場景乍一看真有些好笑,像是淘氣孩子掏鳥窩,結果一轉頭撞見了盡忠職守的護林員一樣。這個男孩實在是太瘦弱了,手腕如枯枝纖細,看起來簡直像是一隻生活在獅子窩旁的小鹿,充滿了驚惶的奔逃氣息。
此情此景,哪怕是最殺氣騰騰的傑克都不由神色一滞,有些許應變不及的茫然。
然而下一刻,情勢疾變!
艾德全身都哆嗦了起來,薄薄的面皮不規則地抽/動着。他瞳孔收縮成針尖,碧藍色的虹膜迅速彌漫開詭異的蒼白,雪色的眼球倒映出了三名角鬥/士的身影。他猛地一推身旁的女孩,大叫道:“克拉拉,快跑!他們又來了!”
“艾德……”小女孩咬了咬嘴唇,稍一猶豫,還是轉頭鑽進了木叢中。
就在小女孩轉頭的刹那,艾德的身/體陡然産生了極其可怕的異變。
少年骨/瘦/如/柴、但實實在在的身/體由内而外地轉化成紊亂而暴躁的黑色絮狀氣流,氣流間滾動翻湧着岩漿色的流竄光縷——這光縷熾/熱如燃,給人以一種幾乎能灼傷視網膜的錯覺!
——暗魔法能量,默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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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李/明夜瞳孔也為之一縮——哪怕距離如此之遠,她也依然能從那一大團默默然身上,感到一股莫可沛禦、無/堅/不/摧的危險之感!
她遙遙望去,仿佛看到了一個蘊含/着無限負/面能量的黑/洞,有吞噬與泯/滅星辰的渾然偉力!
如果說艾德的身/體就是那可怕力量的容器,那麼在這一刻,這個容器被打破了——這簡直就像神話傳說中的潘多拉打開那個精美的禮盒,一個那麼瘦弱的身/體裡,竟然能擁有這樣毀滅性的力量!
“真是神奇的魔法……”她眸中現出一絲狂/熱之色,在内心喃喃念道,“但這也太強了,系統不會發布必死任務,所以……”
然而下一刻,她就看到傑克似乎懼極生怒了。他發出了一聲洪鐘般的咆哮聲,幾步踏前而上,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時刻,當頭一斧向着猶有小半個人類軀體的艾德劈下!
這一斧風聲凜冽,空氣都好似被劈出了火星一般,斧刃邊緣竟然泛起了高熱的亮色,顯然是某個威力巨大的物理技能。傑克原本有些憨厚的圓臉在這一刻猙獰兇狠如惡/鬼,他大聲怒吼道:“去死吧!你這個怪物!”
然而傑克這一斧簡直如抽刀斷水一般,毫無阻礙地劈/開了那暴/動的能量流。艾德的下/半/身在接/觸到斧刃之前就已經飛快分解,這也就導緻傑克這開山裂石的一斧轟然擊在地面上。
隻聽一聲巨大到令人髒腑震撼的悶響,當場便是土塊飛揚、植被揮灑。傑克收不住力,略微踉跄了一步。
——然而就在下一刻,那默默然竟然以一種粘/稠的姿态,飛快地沿着斧柄攀緣而上!斧柄發出了不詳的滋滋聲,看起來受損嚴重,卻沒有損壞,應該至少是D級裝備。
傑克也是戰鬥經驗豐富之人,當下毫不猶豫地将武/器一收,腳下施力,已經迅捷無比地後跳——這應該又是一個技能,傑克本人的敏捷顯然是達不到這個速度的。
然而他快,默默然更快!
如果說李/明夜14點敏捷的速度是兔起鹘落,那麼默默然的速度就是真正的快若閃電,幾乎需要用連拍相機一幀幀定格,才能還原出那驚心動魄的軌迹。
那一大團岩漿吞吐、電火奔騰的黑絮也似的能量流,幾乎就在傑克後跳的同時,将他整個人包裹了進去!
隻聽那團能量流中陡然傳出了傑克的凄慘咆哮,在暗光湧動間,衆人隐約能看到傑克的身/體,他裸/露/出來的皮膚表面開始浮現出黑色的蚯蚓粗細的傷痕。這顯然痛極,他拼盡全力掙紮,卻怎麼也掙不脫這無形的鉗制——默默然本就沒有實體,根本不受力,又該如何掙脫?
這真可謂是變起肘腋之間,不過短短五六秒而已,場上的形式已經激變至此!
“天呐,白/癡……”李/明夜抽/了抽嘴角,突然在腦中冒出一絲靈光,“等等,我好像知道這個默默然要怎麼打了……”
——電影《神奇動物在哪裡》中,默默然殺/人總是很快,但或許是角鬥/士生命力遠超普通人的原因,又或許是傑克的體能确實很高……他除了疼痛與恐懼之外,還沒有那麼快被死神的羽翼籠罩,于是李/明夜也就獲得了更多觀察的機會。
傑克體表的黑色蚯蚓狀可怖瘢痕沿着他裸/露/出來的手背朝着手腕蔓延,給人以一種無可抵禦的侵蝕之感,猶如侵蝕了年輕面容的光陰流轉,一分分吞下那些鮮活青春的生命。默默然在吞進了傑克之後,似乎也有些意外對方居然如此頑強,無所适從之下,隻能謹慎地裹/着自己的獵物開始遊走,以一種完全匪夷所思、違反科學的詭異規矩遊蕩。
——可是……它的速度,卻是相對慢下來了。
殺死生命力頑強的傑克的過程,似乎需要消耗它的能量、魔力、法/力……呃,随便什麼都行。總之,在有所消耗的前提下,它此刻的速度折算成敏捷,大緻在21點左右。
對,這依然是一個十分迅速的速度,配合那詭異的移動規律和完全無視重力與慣性的流動折變,這團大黑絮同樣很不好對付,至少人是快不過它的……
——但是,它也快不過子彈!
根據傑克先生的悲劇來看,普通子彈十有八/九是搞不定它的……所以,得用特殊子彈,而且還得打的準,畢竟它的行動軌迹是無法預判的。
“我去你/媽/的VISA,這坑爹玩意兒要打得用命和錢來填啊?”李/明夜在内心無聲地呐喊了一句,“還好我是個撿漏的。”
就在此刻,場上的形式再度生變。
蠍子比起傑克顯然冷靜的多,他掏出一柄AK對着默默然就是一通橫掃,很快也就發現了普通子彈奈何它不得的悲劇。值得一提的是,默默然雖然不怕子彈,但傑克顯然還是會被打到的,隻見那黑絮中光團連綻,顯然觸發了防彈衣的被動特效,還引起了傑克的痛聲怒罵。
“不應該呀……”蠍子有些不解地嘀咕了一句。
他困惑的是,鬥獸場不會發布必死任務,他們是物理系角鬥/士,擁有的法術傷害手段極其有限,最多也就在身上備了幾盒特殊子彈備用。但是這默默然實在很不好瞄準,除非有人用輕機/槍一片特殊子彈鍊橫掃過去,不然擊中概率真的不高。
當然,他們還可以使用範圍法術攻擊技能——要知道法術攻擊力取決于智力,而能施展幾個法術取決于精神,在1點屬性點就是500塞斯的前提下,誰能有錢到搞雙/修啊?
然而下一刻,情勢突變。
隻見一道熾芒陡然亮起,其勢煊赫,猶如龍之吐息!
蠍子回頭去看,卻見文森特腳邊放着一個足有半人高的燃料儲罐,手中火焰噴/射器的噴嘴正吐出一道粗/壯的光焰。他手中熾龍狂卷,高熱沖天,滾滾烈火與翻湧黑煙将周圍空氣都灼燒成了扭曲蒸騰的形狀,仿佛在痛苦萬分地掙紮呻/吟一般。
火焰是能量的一種形式,屬于能量攻擊!
狂焰大面積地橫掃而過,竟然是将默默然包裹了進去。那奔流鼓噪的黑絮竟然“抽/搐”了起來——按理來說,這種流動絮狀物是不可能有“抽/搐”這種表現的,但是刹那間其紊亂狂舞的絲絲縷縷,竟然是給人以一種觸電般的視覺效果。
這一下顯然讓其吃到了苦頭,默默然當即騰空而起,就想退走。文森特挑了挑眉,嘿嘿一笑,語氣平淡而冷酷:“小夥子,你妹妹還沒跑遠吧?”
默默然當即僵住了。
文森特手腕一提,焰之能量猶如一道粗/壯的鞭/子般向上大面積掃過,狠狠抽在默默然身上。那默默然吃痛,卻又實在不能逃走,隻得四下奔逃,頗有幾分抱頭鼠竄的意思。它的行動軌迹依舊毫無規律,速度也極快,但火焰噴/射器的攻擊形式是範圍/攻擊,它奮力逃竄出十米的距離,而文森特卻隻要動動手腕而已!
它也曾試圖逼近和攻擊文森特,卻又實在耐不住疼痛,隻得暫時退走。它還将傑克舉到火焰接/觸面來當盾牌,然而那個手持火焰噴/射器的冷酷男人卻是根本不為所動——他甚至一邊打着哈欠,一邊用一種平靜到百無聊賴的神色,将方才還是同伴的傑克直接燒成了灰。
那能量團依稀凝聚成艾德的面容,它像是一個在大人的棍/棒拳/腳下走投無路的可憐孩子那樣,一張“臉”扭曲而痛苦,完全看不出之前吞噬傑克時的詭谲可怖。
“真有你的,文森特。”蠍子贊了一句。
“這并不是什麼值得誇贊的事情。”文森特嗤之以鼻,“一個毫無戰鬥意志的弱者,他的痛苦和哀鳴無法取/悅我。他像一塊乏味的黑面包,隻有饑不擇食的人才會用來果腹。”他喃喃地念叨了一句,轉向蠍子,有些不耐煩地道:“我這裡還有一個火焰噴/射器……”
——“夠了!”一個冷厲嚴峻的男聲截斷了文森特的話頭。
說話的人正是從方才起就一直袖手旁觀的西蒙中尉,光影如熾,德國人的野/戰服被鍍上一層神罰般的威嚴氣勢。他手中端着一把Kar.⑨8k毛瑟步/槍,這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落後槍/械,在西蒙中尉的手中,卻是有一種無可比拟的存在感,就連溫潤包漿的木質槍托,都煥發出随時能取人性命的殺意。
而此刻,那黑/洞/洞的幽邃槍口直指文森特——那槍口給人以一種奇異的感覺,仿佛隻要扳機一扣,說要你死,你就一定會死!
“我說了,要活捉。”西蒙中尉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