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裝備差距之外,這種情況下的追逃雙方之間還存在一個極其不對等的現實,就是追的比逃的更省力,畢竟不論有什麼危險,總歸有前方那群亡命徒幫着趟雷或者躲避。
綜上所述,靳一夢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黑耳一行太不給力,居然撲街在哪個偶然路過的兇獸嘴裡……
要說黑耳一行人确實求生欲驚人,即使是在地表這種對哥布林極其不利的環境中,半天功夫下來,他們也亡命奔逃出了二十多裡路。這一路上的平靜顯然讓他們放下了心,在疲憊不堪與饑/渴交加之下,他們選擇了一處口小腹大的岩洞紮營休整,洞/口兩個明哨,周圍五十米兩個暗哨。
四百米外,某一棵格外挺拔高大的松樹上,靳一夢放下了高倍望遠鏡,再次紮起了他的安全繩和防護網。他放下一根繩子将那個名叫毒箭的半獸人也拉到了樹上,命令毒箭在兩個小時後或是有情況了就叫醒他。長距離追蹤最重要的就是随時恢複自己的精力,因為你不能保證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得到下一次休息的機會。
四個半個小時之後,靳一夢第二次醒了過來。此時正是夕陽日暮,遠處的天際與山林如火如荼,輝煌流麗的潤紅從遠山和森林的輪廓邊緣彌漫上來,緩慢地融化和過渡出瑰麗的深淺粉紫,最終冷卻成清冷冰豔的暗藍。澄澈的天/宇猶如一張廣闊美豔的畫卷,點綴着不甘寂寞的明亮星辰與淺淡高雅的月影輪廓,華美而靜谧。
這是高海拔山區特有的天空,星星離得極近,仿佛一伸手就會躍入掌心,化為一顆閃閃發亮的鑽石。靳一夢睜眼時有些微的震撼,因為那廣袤而博大的景色。
吵醒靳一夢的是心口突然發/熱的鬥獸場徽章,系統提示有一條來自H071532的通訊請求。在接通了通訊之後,他用/力閉了閉眼,瞬間徹底清/醒:“有情況?”
“顯而易見。我簡要給你說一下我這裡的情況——在我針對‘襲/擊’事/件提出質詢之後,哥布林表示黑耳曾經受命于搜尋目标部落的蹤迹,所以不能排除他與目标部落有所接/觸的可能。當然,這群哥布林宣稱黑耳一定與目标有所勾結,但他們表示己方自顧不暇,并提出由剛達巴的邊境要塞派兵來解決黑耳與目标,哥布林願意提/供一些暗影吸血蝠——你可以理解為無人偵察機——來搜索黑耳與目标部落的行蹤。我暫時還沒有與他們達成一緻,所以目前你無法得到吸血蝠的幫助。你需要它們嗎?”
“‘沒有達成一緻’的意思是你還沒想好該怎麼騙他們吧……算了,當我沒說,把這個蝙蝠的資料給我。”靳一夢瞥了一眼身旁的毒箭,後者沒有注意到他已經醒了,仍然認認真真、盡忠職守地盯着黑耳的營地。在格裡芬被李/明夜一通狠削之後,所有半獸人的紀律都好的不像話。
“這是一種生活在地/下深處的蝙蝠,族群普通成員的翼展大約在50厘米左右,最大食量為自身/體重的二分之一,雜食,但性/情兇/暴,最高飛行時速大約是150公裡,武/器為牙齒與聲波——最重要的是,它們是群居生物,喜歡成群結隊地出現,一個普通群落中的吸血蝠數量大約在數百隻,霧山隘口蝠群的蝙蝠數量約有三千。霧山隘口的吸血蝠首領應該是六階兇獸,翼展三米,智慧近似人類,除了能與半獸人溝通之外還會說大/陸通用語。對了,這個應該就是電影劇情中參與了五軍之戰的蝙蝠,我詢問了吸血蝠族長魯伯,它告訴我剛達巴附近沒有‘成氣候’的吸血蝠族群,也就是說剛達巴附近的吸血蝠沒有領/袖,與普通蝙蝠差距不大,頂多智商高一點兒,但也不能視為魔法生物,所以可以直接被奴/役和馴養。我打算試試讓它們參與五軍之戰,在已知巨鷹極有可能參戰并加入光/明勢力的前提下,黑/暗方的空中力量實在太糟糕了。”
“嗯。”靳一夢應了一聲。作為一個現代人,他自然相當了解制空權的重要性,擁有天空的一方會對另一方形成徹底而強橫的碾壓。
李/明夜要做到這一點,想來也是十分困難的——實際上,這一支最為龐大的暗影吸血蝠族群一直生活在霧山隘口這個風水寶地之中,這裡有足夠的獵物、黑/暗的洞/穴、溫暖的地熱,能夠滿足它們所有的生活需要。洞/穴王國與它們能夠達成和平,也是因為這裡生存資源相當豐富的緣故。
俗話說無欲則剛,人家既然無所欲求,你憑什麼讓人家為你抛頭顱灑熱血地打仗?剛達巴與暗影吸血蝠有哪怕一分錢的關系嗎?
不過這顯然是屬于李/明夜去/操心的問題,靳一夢人又不在,對洞/穴王國和吸血蝠的情況完全抓瞎,所以他連問都不問一句。
“這群哥布林看起來也不怎麼老實,有吸血蝠也不用,出工不出力。”靳一夢撇了撇嘴,順口吐了個槽:“也就博格那個愣小子還傻乎乎地說什麼‘忠實的盟友’……博格糊塗,阿佐格怎麼也被忽悠了?他總不可能不知道吧。”
“這裡距離剛達巴山太遠,如果打仗,勢必需要大量的資源和極長的補給線,還需要對此處進行/長期實際控/制。戰争是資源和資本的對耗,想必阿佐格是覺得和平比打仗劃算。而且你忘了嗎?洞/穴王國/會為剛達巴提/供大量的奴/隸,如果真打起來,剛達巴所獲得的收益說不定還少于目前所得。就我個人猜測,目标可以視為雙方達成和平的理由,當然……在阿佐格需要的時候,也可以成為開/戰的借口。”李/明夜的語氣相當平靜,她頓了頓,笑了一下:“對于一場同族之間的戰争來說,道/德制高點和戰争合理性還是挺重要的,這能鼓舞士氣。”
“你這是在替阿佐格算賬?”靳一夢笑了。
“我隻是順着你的話随便猜一猜而已,趁着通訊還不要錢,多說一點也無所謂。”李/明夜不置可否地道,“我這邊暫時沒有其他情況了,你需要我為你提/供什麼幫助嗎?比如蝙蝠……嗯,用你的話來說,我已經想好該怎麼騙那些哥布林了。”
“現在還不用,先讓那些長翅膀的老鼠在地底下待着吧……你想從别人手裡拿走什麼東西,你總得給他點兒什麼,别人不傻,不一定會接一張空頭支票。在别人地頭上你也别太放肆,有需要我會說的。”
“Ok,那我休息了。”
挂斷了通訊之後,靳一夢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手枕到腦後,盯着天空思考了一小會兒。毒箭輕輕喊了一聲“大人”,見他沒搭理,也知趣地閉上了嘴。
天邊一絲暗烈的紅鍍到他眼裡。他蓦地翻身坐起,動作極為迅捷,卻非常輕,防護網與樹枝的窸窣震動融化在呼嘯長林的山風中,令人幾乎無從察覺。
“你先跟着他們,我很快會找到你。”靳一夢輕聲說道。他手腳輕快地收了防護網,壓低重心在樹枝上往前走了兩步。
“那您呢?”毒箭問道。
“我去給他們抽一鞭/子,省得他們忘記自己還在逃命。”靳一夢餘音未散,人已經從樹上急墜而下。他即将落地時,身/子極其輕/盈地一提,下一刻便已解開了系在身上的安全繩。他就勢一滾,随即消失在了草堆灌木的遮掩裡。
前方的地形不算太複雜,森嚴的林木到了此處便顯得有些稀疏,盡頭便是由草木、岩壁構成的擴散狀扇形緩坡,那一處黑耳用作營地的山洞正在坡上,坡下便是大片大片的灌木叢。靳一夢此前值了兩個小時的哨,居高臨下又兼之裝備精良,對于前方地形與黑耳所派出的暗哨簡直爛熟于心,随便一想就是數個作戰方案。
黑耳放出的暗哨都是精英級别的哥布林戰士,他們的身材大約隻有成年男人的一半高,個個披甲執銳。出于暗哨隐蔽性的考慮,他們巡邏時會盡可能地借由植物遮蔽身形。比較幸/運的是,由于巡邏範圍較大的緣故,他們并沒有一起行動,而是單獨巡邏,以求保證場面控/制半徑。而在這等植物繁盛之處,一旦錯身個三五米,便不可能再察覺到彼此的蹤迹了。
或許是因為其生活環境的緣故,這些哥布林沒有類似弓箭這樣的遠程武/器。他們使用匕/首、短矛、以及一種兩端綁縛石塊的軟索來戰鬥,靳一夢親眼見到了一個哥布林捕獵雪獾的場景——那鍊石索高速旋轉着飛過草野,在接/觸到雪獾的脖頸的刹那便即“刷刷”地重重纏繞上去,随後兩塊石頭幹脆利落地狠狠一撞,那夾在中間的雪獾腦袋頓時變得像個被壓爛了的西紅柿。
簡而言之,這群哥布林既可遠攻也可近戰,上肢力量不俗,戰鬥技巧娴熟……幸而靳一夢有解決方案,這個方案比“一把裝上消聲/器的槍”更加實用。
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手套和衣着,以極快的速度脫/下獸皮大衣,換上了叢林迷彩服。他悄沒聲地趴伏/在了一叢正在開花、香氣濃烈的灌木之間,耐心地等着其中一隻哥布林慢慢巡邏到他附近。他神色平靜,呼吸細微而綿長,像是這裡無數植物中的一株。
他甚至閉上眼睛低下了頭,将沒有抹迷彩色的臉容貼近落葉和泥土,用耳朵去感應外界的聲音。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五米!
忽然之間,灌木缭亂地一閃。那哥布林似有所覺,駭然回首……
靳一夢快若閃電地撲出,帶着那個哥布林哨兵在地上滾了兩滾。二人翻滾之間,陡然響起一聲極其輕微的“噼啪”之聲,這聲響很快被淹沒在草木枝葉壓斷翻折的窸窣響動裡。
十秒鐘後,靳一夢收起了高壓電/棍,手上用/力擰斷了那個陷入麻痹抽/搐之中的哥布林的脖子,随後便靜悄悄地帶着這具屍體離開了原地。或許是因為這一次他使用了普通物品的緣故,這個哥布林沒有為他提/供遺産之箱。
不得不提一句,對方的體能比他想象中要強一點,畢竟哪怕是他自己,都可能會被開到最大的強電流電得失去意識,不過……這顯然并不妨礙他完成這一場不見血的安靜殺/戮。
簡單、高效、實用,這就是靳一夢。
他顯然達到了他的目的,這個倒黴的哨兵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警示,便已經徹底失去了生命。他背着這具屍體跑了一會兒,選了一棵高大的樹爬了上去,将屍體藏在了濃/密結實的枝杈之間。他自己則選擇了不遠處另一棵視野良好的樹來隐蔽,抱着擰上消音/器的槍等待可能出現的變數。
五分鐘後,另一個哥布林哨兵發現了該與自己碰頭的同伴已經失去了蹤迹。又過了十分鐘,黑耳一行人驚惶失措地拔營離開。
由于營地沒有受到襲/擊,他們并不認為哨兵是被洞/穴王國的追兵所殺,而是認為這個倒黴的哨兵遇上了迷霧山脈中遊蕩的兇獸——比如雪豹、雪狼、毒蛇、食人/妖等等。能夠讓一個精英戰士悄無聲息地消失,可見那兇獸的危險程度!
他們一邊覺得自己真是倒黴到家了(按理來說這裡應該不是高階兇獸的地盤),一邊又慶幸于這隻兇獸的胃口似乎并不是很大。但不論如何,他們确實是不敢耽擱了……森林的兇險令他們膽戰心驚。
毒箭非常迷茫地看着這群哥布林像一群被掏了窩的野兔那樣惶惶然逃走。由于視野所限,他看不到靳一夢的所作所為,但他很聽話地在對方逃出了合适的距離之後繼續追了上去,并非常體貼地給靳一夢留下了一個刻在樹幹上的箭頭作為記号。
半個小時後,天色已經近乎全黑,幽暗的森林呈現出凝墨的顔色。作為一個生活在黑夜中的半獸人弓箭手,毒箭的夜視能力相當不錯,他依然将前方的哥布林咬得死緊。
猛然間,他彎弓搭箭,箭頭直指後方……
靳一夢從灌木叢中鑽了出來,他頭也不擡地越過毒箭繼續往前走,順手扶了扶差點被樹木刮歪的夜視儀。
“大人!”毒箭立刻将弓箭收了起來。
“沒跟丢?”
“沒有!”毒箭的語氣相當笃定。
靳一夢點了點頭,二人便繼續往前行路。
又走了一段,毒箭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大人,您為什麼……”
“要是再沒個消息,我老婆就該等急了。”靳一夢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