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場9第五章
“你不能過去。這事兒我接手,至于你,現在立刻馬上,找到上神會那幫人,讓他們護送你離開。”在聽完弗蘭克的彙報之後,靳一夢斷然說道。
靳一夢此刻正在餐桌前收拾這幾天制/作的符/咒子彈,動作迅速、緊迫然而并不慌亂。可以清晰地看見,這些子彈表面的紋路煥發出奇異的光彩,其能量波動複雜詭谲,并不局限于白塔出/售的“聖光”、“燃爆”、“裂解”等簡單用途。很顯然,他往這裡面融入了新的法術。
弗蘭克的語氣十分焦急,語速極快:“我不能就這麼離開。凱特已經無法接通訊,情況危急,她因我而陷入險境,我必須救她。你趕緊用‘渡世之舟’過來,再帶我去希爾山莊,那兒現在肯定到處都是血族,數量不會少,但應該隻有一個與我位格相當。你難道要一個個對付他們?”
靳一夢随手往旁邊摸了摸,摸/到一塊虹光萦繞的U型龍玉玦。值得一提的是,這塊虹之玉并非是那塊由李/明夜親手制/作,在鬥獸場中稍加處理後就能遨遊混沌海、在不同宇宙中穿梭的法寶雛形。這塊虹之玉的制/作者是本宇宙修行界源源不斷輸送來的土著工器人才,其功/法效用自然有所局限,不會超出洪荒萬界的範疇——實際上,這隻是一個簡陋的、僅能用于定位的、具備一定通訊功能的信标,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它是成對的。
在“渡世之舟”宣告試運行之後,為便于探索,唐正下令讓人抓緊趕制了一大批虹之玉信标,并給每個出發探索的隊伍發了一個,至于那一對裡的另一個,自然在“萬界探索計劃指揮部”裡挂着。在萬界探索正式開始之後,那闆材房頂的龍形玉玦就挂得密密麻麻一片,七彩虹光籠罩,簡直像是另一個虹穹。
靳一夢将這塊龍形玉玦随手揣進兜裡,打斷了弗蘭克:“你也說了,你現在對大宗師以下等級的吸血鬼有絕對的權威和壓/迫……”
靳一夢說到這裡,略頓了頓,心中閃過些許疑惑。他一直知道血族内部确實有森嚴等級,但在他從黑夜傳說系列獲得的經驗裡,血族的等級應該跟人類的社/會階層屬于一個概念,不存在所謂的“絕對權威”。上/位者确實因其強大力量可以驅使下位者,但後者會不會陽奉陰違,這又是另一回事了——就像老闆永遠無法真正禁止員工摸魚一樣。舉個很簡單的例子,那長峽之王維克托·斯特勞是柯文納斯亞種的二代,即馬庫斯的直屬血裔,然而前者顯然沒少對後者幹一些堪稱欺師滅祖的破事兒。看來這兩個亞種的起源,在規則層面上存在很大的區别啊……
不到一秒的停頓之後,靳一夢繼續說:“……這事兒我以前從沒聽過,你這能力肯定是從本宇宙血族亞種新獲得的,也就是說這是本宇宙血族亞種專有的能力。你可以讓宗師級血族抱着十/字/架自/殺,這挺牛逼的,那你想想莉莉絲投影會不會也這麼牛逼吧!”他撇撇嘴,将諸多符/咒子彈放好,逐一裝進儲物空間,“我不想在對付邪神的時候還要額外對付一個你。”
弗蘭克一時啞然。
“而且聽你說,那個邪神降世的儀式不止需要陳英華,還需要她的老公……啧,這他/媽不會是要現場搞出個孩子吧?”靳一夢皺起眉,動作有刹那的停頓,随後立即加快,“那你更不能去了。她是角鬥/士,這孩子再怎麼搞都不一定搞得出來,就算真跟誰搞出來了,現場來個聖光打胎術也不一定會死。但要是跟你搞的話,你他/媽吸血鬼啊,沒女人都能自己搞出個孩子。”
“那不算我的孩子。”弗蘭克沒好氣說道。不管規則怎麼算,反正作為由人類轉變而成的血族,他在後代方面秉持着人族特有的刻闆觀念。“你打算怎麼做?”
“邪神降世不是小事,肯定得先讓王不離開個壇,給老天爺告他娘的一狀。你等下直接打電/話給王不離,通/過真武堂那邊協調土著修行界盡快組/織人手處理希爾山莊的事,我就不再找他了。”靳一夢說道,“他告/狀需要時間,神仙下凡需要時間,組/織人手也需要時間,幹等着肯定來不及,我叫上文森特先過去。”他說到這裡,心中思緒又是一頓。
如果真如弗蘭克所說,那莉莉絲投影真有預知的本領,那她應該很容易就能預知到自己的降世儀式勢必曝光于天庭的視線之中,而她的降世儀式會遭到怎樣的打擊,基本也是明擺着的事兒。一個神可以癫狂邪/惡,甚至可以背離堕/落,但絕對不會蠢。所以,她要麼是預知能力不精——值得一提的是,這其實是非常有可能的,靳一夢親眼見過未來于命理層次的上演,知道從千百萬億之數中選出那獨一無二之“一”的難度——又或者,莉莉絲的投影是另有打算……
弗蘭克應了一聲,馬上就想挂電/話,靳一夢趕緊叫住他,“等等,你剛看到的那個血族會/議有錄像嗎?”
“沒有。那段記憶不經過視覺,無法錄像。”
“那你把莉莉絲投影的頭銜給我具體說下。”
“偉大的死亡。我記得還有災/禍與血之海的支配者,嗯,還有心靈的君主,以及永恒的夢魇。”弗蘭克飛快回道,“在這個宇宙裡不要一口氣念完這段話,更不要用古老的語言念它,在心裡想的時候也一樣。除非你想吸引她的注意。”作為一名貨真價實的古代人以及背靠場情局的角鬥/士,他對一些古老的忌諱相當了解。
沒有預知方面的描述,這令靳一夢稍微松了一口氣。神靈權/柄涉及命理,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預知方面的本領,但他們所預知的未來是否會在現實世界中上演,那就是不一定的事了。沒有預知或命運方面的頭銜,說明莉莉絲投影不以這方面見長。
然而,黑/暗、心靈、死亡……還有秩序和生/殖。那高等神魔的莉莉絲本尊難道是哪位聖主的化身,愚者還是律者?又或是兩者兼而有之,後者正在侵吞前者的投影和權/柄?“古老的語言?”他随口問了一句,心中思考着更加沉重的憂慮。難道是沖着他——或者說,是沖着尼德霍格來的?
“彈舌較多、喉音圓/潤沉重的語言。”弗蘭克換了一個說法,隻是同樣簡略,“這種語言更接近古老的語言雛形,自己注意。”他随即挂斷電/話。
靳一夢立刻通知了文森特,不過十來秒,後者就從自家帳篷裡匆匆趕來,旁邊還跟了個岡恩。他們三人這段時間正在為接下來與真武堂一團的“太陽殿遺址聯合探索”做前期準備,順便也幫着靳一夢給李/明夜建神社,因此恰好在湯谷。此時他随口一喚,當即應/召而來。
簡單說完情況之後,靳一夢簡略點了一句初步戰鬥計劃以攪亂儀式、拖延時間為主之後,随即起身:“其他事都交給弗蘭克,我們先走吧。”面對一個遠古邪神,戰鬥人員應該更加慎重一些,然而作為角鬥/士,随時随地準備妥當乃是基本素質。他已經不需要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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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鎮裡并不安靜。
天空晴朗無雲。圓月冷冷地懸挂在天空中,光芒明亮得近乎妖異,使得本應輝煌璀璨的群星通通黯然失色,幾乎消失,難以觀測。就好像月亮壓/制了群星,主/宰了夜晚。
慘白的月光肆無忌憚地侵襲着大地,将屋舍、道路與植被染成褪色骨灰般的灰白,而月光無法照耀的陰影卻又是純粹的黑/暗,那些黑/暗好像怨魂凝聚的缥缈形體,絲絲縷縷,蠢/蠢/欲/動。植物也出現了一定的變異,它們肆無忌憚地生長着,草葉長出割人的利刃,蔓藤生出尖銳的五指,花朵則變得好像生滿利齒的人口,或……女性wai/yin。它們張/合/着,咀嚼着,狂笑着,歡慶着。它們簌簌作響,嘶嘶歌頌。它們喜歡這個夜晚。
然而最令人不寒而栗的卻是蚊蟲。那些原本輕而易舉就能拍死的讨厭東西,此刻紛紛搖身一變,長到了一米多長,化作了恐怖的魔物。它們不再能夠飛行,轉而用細足在地上爬行,速度一樣很快。它們體表滿是粘/液,好像新生的、剛剛破繭而出的狀态,它們的嗡嗡聲嘈雜無比,能夠勾起人最煩躁狂亂的情緒,令普通人直接陷入癫狂。它們肚腹飽/脹,撐得圓亮近透/明,依稀間可以看見内裡正在湧動的物體,有整隻的老鼠、撕碎的貓狗、屬于人類的殘肢内髒,在一團鮮紅中沉浮。一隻變異的蚊魔正在努力吸着自己的口器,就好像人類用細吸管吸奶茶中的珍珠一樣,那可鄙的軟管被撐得很大,根據形狀來看,那“珍珠”應該是一個完整的人類嬰兒。另一處屋檐下,一隻蚊魔正在血泊裡排/出一顆顆米粒形狀、卻大如礦泉水瓶的卵,透過飽滿的卵殼,隐約可以看見内裡有面條狀的幼蟲正在蠕/動……
當然,除了變異的蚊魔與恐怖的植物之外,這裡還有其他魔物,有些是單純的變異魔化,有的則是人與這些魔物的雜交體。“雜交”并非隻是名詞,有時也是正在進行時的動詞。那些長滿絨毛、鱗甲、硬殼的,布滿粘/液的變異肢/體,那些不絕于耳的呓語、狂笑、呻/吟、喘息或慘烈哀嚎,那些畸形詭異的怪物,在月光與陰影間遊蕩。建築物中分明沒有活物、妖鬼或魔怪,卻憑空傳出奇異的嘈雜聲息,仔細分辨來,似乎是建築物中留下的諸多深刻記憶。這些記憶的主人應該已經死去或異化了,唯有記憶留存,它們附着了強烈的情感,散發出侵蝕神/智的呓語與毒氣。
三人都是見多識廣的角鬥/士,饒是如此,也是第一次直面如此詭谲恐怖的邪神鬼蜮。邪/惡氣息撲面而來,如有實質,蒙蔽靈性,足以令人膽寒窒/息,即使三人此時心急如焚,也是不由神/智一凜,迅速冷靜下來。
恰在此時,三人心中同時響起鬥獸場提示,顯示已觸發區域突發事/件“滿月之夜”,并根據三人的世界探索方向,發布了事/件終極目标與當前階段的區域探索目标。“終極目标是阻止莉莉絲的真身降臨人間界,目前浮動進度已達31%。當前目标是進入希爾山莊?”靳一夢輕聲念道,随即暫時松了一口氣。根據終極目标的進度來看,王不離似乎已經開始告/狀了。
“凱特還有救。”文森特在同一時刻作出判斷,也是舒了一口氣,“該死的,看看這裡這副鬼樣子……不過是些污染,我還以為那個邪神已經降臨了!她還挺會挑時候,要是路易斯還在,這事兒一秒就能解決。”他根據靳一夢先前傳來的地圖分辨了一下方向,當即邁步往山莊奔去。
文森特說的倒确實是實話。由于絕地天通禁/令的緣故,那莉莉絲投影不論是想要降世,還是僅想降下力量,甚至隻是想托個夢,都是極其困難的。在以上諸多往異界滲入力量與影響的法/門中,降世難度為最,必須有得個切實穩固的現世憑依才行,比如……一個經由儀式産下的子嗣。這樣的子嗣名義上是子嗣,實際卻是分/身,是絕好的、穩固的容器。
在那可作為容器的子嗣産下之前,莉莉絲哪怕再是強大無比,血族儀式哪怕再是勞師動衆,最多也不過稍微撬動禁/令,建立起極端脆弱的聯/系,使莉莉絲能夠降下一縷力量、些許氣息罷了。當然,那莉莉絲投影至少也是法相,有一定概率是神魔,其少許力量與氣息的本質極高,擁有非同尋常的威能,李/明夜哪怕真在這裡也不一定能打得過,但她也用不着跟這遠古邪神打。堂堂扶木神女,當今世上唯一能自/由行走于萬千世界的現世神靈,即使奈何不了邪神本尊,奈何不了邪神氣息導緻的邪異污染,難道還奈何不了那儀式所建立之脆弱聯/系?她隻需要呵呵一笑,說聲滾蛋,再禁止此地與其它世界連通即可,以扶木權/柄的高貴偉力,李/明夜做這事兒甚至用不了一秒。到了那時候,邪神當然也隻能打哪兒來就回哪兒去了……
綜上所述,也可以看出神靈權/柄的強/勢,尤其是如扶木這樣高大上的權/柄——那是權/柄範圍之内的無限可能。隻可惜,若是她再來這宇宙,扶木權/柄便會立即逐她而來,而她也已經将張天然消解幹淨,在再度成為扶木神女的同時,也會在權/柄那至高至上的法/理沖刷下迅速同化,迎來無法複活的最終死亡。若非如此,叫李/明夜過來一趟,那真是處理此間異變的最快方式了。
“我和文森特去希爾山莊,岡恩留下,與我保持通訊。”靳一夢微微眯起眼,放開感知擁/抱天地。在天人合一的宏大觀感之中,這個城鎮裡已經沒有正常的活人了,哪怕仍有人苟/延/殘/喘,死亡與異變也不過在頃刻之間。
僅是氣息的一點點污染,僅是被阻隔于世界之外的古神投下的陰影,就輕而易舉地毀滅了一座住有幾千上萬/人的小鎮……假如沒有絕地天通,普通人的凡俗世界真是何其脆弱?靳一夢在心裡歎了口氣,對岡恩說:“你給這城鎮打扮打扮,把團隊空間裡那些炸/藥什麼的通通都用上。對了,再跟上神會那邊打個電/話,讓他們附近教/區加個班,聖/水/多整幾桶,噴農藥的那種無人機也準備幾架,離得遠的說不定能淨化回來。至于你這邊,具體啥時候動手等我消息。”
“遵命,大人。”
“記住,不要想着救人。”靳一夢深深凝視他,目光冷靜而深刻,“這裡已經沒有活人了,就算有人活着,也已經深受污染,一定會産生生理或精神上的變異。還有,不要同情他們,不要憐憫他們,不要憎恨他們,不論他們以什麼面目出現,都不要對他們産生任何情緒,以免被他們從心靈層面趁虛而入。”
“我知道了。”岡恩聽得悚然而驚,立刻嚴肅應下。
靳一夢/交代完之後,當即縱身前掠,很快就追上文森特。二人搭檔已久,他輕輕往文森特肩上一拍,後者當即會意,二人一同從地上飛起,疾速飛向不遠處的山丘。
于是地上隻剩岡恩一人。孤身一人面對這詭異的城鎮,恐怕任何人都會心中發毛,然而命運團隊的白騎士隻是望了那二人的背影一眼,随即……淡定地擡步往前走,并從兜裡掏出了一個手/機。這手/機很漂亮,殼子是星空藍的,攝像頭活像個四眼竈,每個鏡頭外都圍着一圈流光溢彩的淡金,仔細一看,卻是密密麻麻、極其複雜的細小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