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看着徐娘半老的妻子,心裡頗有幾分懊悔和膩味。人都是喜新厭舊的,他當年喜歡顔氏的好顔色,即便人不那麼聰明也能忍受。如今十幾二十年過去了,再好看的皮囊也會看膩味,何況顔氏容顔已打了折扣,長處不在,短處就越發明顯了。
他有時候時常在想,定國公那樣英武強幹的人,怎麼會有顔氏這樣的愚鈍不堪的妹妹,這一母同胞的差距也太大了。還有這個兒子,以前他還覺得這是個好的,但沒有想到這兒子的心也大了,竟做起了這等蠢事。
“那是定國公夫人好性,沒同你們母子倆多做計較。”
顧老爺更加的不耐煩,又想着顧氏如今的光景不好,眼看着好不容易有了點起色,差點又要被這個逆子給拖累了,咬着牙指着顧晟開低聲罵道,“逆子,你打量被人不知道你存着什麼心思麼?我告訴你,那就不是你能妄想的。定國公府從來就沒存過這念頭,否則也不會十年八年的隻叫你們做表兄妹相處。她是做定了天家人,由得你在這裡自作多情。”
一通打罵後将将把氣順了下去,顧老爺看着這母子倆冷哼一聲,又離府了。
“晟兒,你當真是喜歡……”顧夫人猶在震驚之中,一股腦的信息還沒完全消化,腦子裡尚是亂的,好一會兒才愣愣說道,“你若早早同娘說了你有那心思,何至于今日。”
以她的想法,若是顧晟開早說了喜歡表妹顔漪,她早就叫媒人去定國公府提親了。兄嫂向來喜歡外甥,兩個小的又是自小一塊長大的,自有情誼,這又是親上加親,兄嫂必定會欣然應允的。何至于等到如今,聖旨賜婚,侄女指定了要配江都王為妃,斷無更改的可能了。
顧晟開忍着痛不說話,顧夫人忙叫人請大夫來,被他拒絕了,“不過是皮肉傷,父親下手又能有多厲害,擦過藥我還要去南衙當值,阿娘不必擔憂。”
顧夫人哪裡肯答應,但拗不過兒子,隻得叫人拿藥來擦,邊心疼地落淚。顧晟開滿腔的怨憤隻得先咽了下去,轉頭安慰性子柔弱的母親。
望着着這空華麗而茫蕩的府邸,耳邊是母親顧夫人的啜泣哭聲,顧晟開麻木地安撫着,目中卻盡是一派冰冷的木然。
遊園會上發生的事情也傳到了定安王百裡洪耳中。他正往嘴邊送的茶停在了半當,似有不信驚疑,“百裡漾當真箭術了得?”
“是。”其實哪裡需要多問這一句,越國長公主的遊園會滿京城的權貴幾乎去了一半,多的是眼睛看着江都王與顧晟開比試射箭,這事怎麼會有假。
定安王擰緊了眉,端着茶好半晌才湊到嘴邊一氣喝了,而後哼笑道:“是了,五年過去,他也該長進了,如今都要娶親了。”
百裡洪時年二十,他素來是習武強過學文,故也生得英武高大,而他也向來自诩在一衆兄弟中武藝最為高強,連皇父都誇過他勇武過人,他心中更是自得自傲。如今冒出來一個百裡漾都被人誇射藝精湛,看着本事不小,偏生又是他忌憚惱恨的椒房一脈所出,他不由得更警醒了些。
太子始終病歪歪的,百裡洪隻盼着他早死,他不死,一直占着東宮的位子,礙于皇父的威嚴,百裡洪不敢太多施為,隻能老老實實做着一地諸侯王,實在憋屈。
滿肚子的牢騷與不甘怨憤,百裡洪輕易不敢朝外人吐露,好在周圍都是心腹可信之人,他才多說了些。
“與百裡漾比箭的是何人?”百裡洪忽然又問了一句。
百步射靶,他手底下都沒有這樣厲害的能人。
“顧氏主支三房顧允碩的嫡長子顧晟開,其母是定國公顔定山胞妹,如今在南衙任職,為五品校尉。”王國相答道。
他早去收集了那日遊園會上重要人物的信息,備的就是百裡洪會問到。
“定國公的外甥?”百裡洪皺眉。
他不提顧氏是因為顧氏已經式微了,幾乎無人在朝為官了,雖有族人在地方上任職,不過都是些低品小官罷了,自然不值一提,也不會讓他看在眼裡。
王國相:“是,當初顔顧兩家結親時,亦是震驚了許多人。這些年來,顧氏也是靠着定國公府過來的。”
說到底那也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隔的時日太過久遠,許多事情就沒有那麼好查探清楚了。不過因為這樁婚事兩家實在懸殊,故而至今叫人看來總透出那麼一絲怪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