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阿娘,不要再說了。”顧晟開怒喝一聲,面色無比陰沉,連顧夫人都一時被他駭住了。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他壓了壓怒氣,勉力恢複成平日的模樣,沉聲告訴顧夫人,“阿娘你聽我的,若是真的為我好就不要去定國公府,此事你就當作沒有發生過。”
随後無論顧夫人如何喚他,顧晟開依舊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他大步穿行在無邊的夜色裡,夏日的熱氣也未能融化他臉上的寒霜。他很清楚雲山寺的事情過後,他與定國公府基本上是撕破臉了。并非是他不知道做這件事情的後果,他隻是實在不甘心。他想去找顔漪問個明白,可他根本沒有機會見到顔漪,最後隻能選擇使用一些手段達成目的。
他費了那麼多的心思隻為見到顔漪一面,向她傾訴自己的愛慕。可顔漪的冷漠決絕猶如數九寒天當頭給他澆下了一盆冷水。他不服,憑什麼顔漪會選擇了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百裡漾。哪怕她說的是因為聖旨賜婚而不得不從,他心裡都會好受許多。
顧晟開想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明明在此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而不是現在這般。不但表妹顔漪拒他于千裡之外,而且他連定國公府都不能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而這一切變化的緣由皆因為江都王百裡漾,是他從他的手裡搶走了心愛之人。
尚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顧晟開認定為“橫刀奪愛的惡人”并記恨上的百裡漾正在處理江都那邊送來的政務。雖說他此次來湛京命範國相監國,一應事務由他負責統理處置,但總有一些是範國相自己不敢輕易決斷的。于是,江都那邊便不時有快馬加急将一些文書送來湛京的江都王宅。
範國相經驗老道,尋常的事務自己就能夠處置了,稍不一般的即使不能立即決斷也能周旋暫緩一段時日,主要也是惦記着自家大王即将迎娶王妃,想讓大王專注于湛京之事不必分心。可這次的事情不同尋常,是兵事。
“這才夏日,離淵竟派兵入境來劫掠了?”百裡漾将手中關于江都一帶邊境遭受離淵騎兵劫掠的奏報擱下,雙眉緊縮,看向下首的屬臣。
屬臣姓何名光宴,亦是百裡漾信重的臣子之一,此次百裡漾來京歲貢選他随行也是看中他的能力,如今湛京之中有關于江都王的事務大多也是他在負責的。他面色沉凝道:“事出反常,怕是離淵内部生出了什麼變故。”
“離淵擾邊,恐不止江都一處,其他地方不知如何,朝廷這幾日估計也收到奏報了。”百裡漾沉吟片刻,憂愁道,“若是多處受到侵擾,邊境可能真的要起戰事了。”
戰事一起,交戰雙方刀兵相見,免不了要生靈塗炭,這般景象總是令人不忍見到。大衍如今立朝不過二十幾年,天下也才剛穩定下來不久,誰都不願意再起戰事。可這種事情不是一方說不願意打就能不打的,對面是離淵,他們向來不是安分的主。
“現在情況如何尚不知,我們也不必太過悲觀。”百裡漾穩了穩心神,看向何光宴說道,“稍後我入宮一趟。”
“大王且去,此處有臣。”何光宴擡手一禮,躬身道。
入宮後百裡漾先去的東宮,太子見到他來很是高興,問他怎麼有空過來了。百裡漾将奏報從衣袖中掏出來遞給太子,說了離淵擾邊的事情,太子的面色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百裡漾見狀就知道他還不知曉此事。江都是他的封國,離淵侵擾江都邊境的事情他作為一地之主知曉的速度總要比朝廷快些,他道:“此事實在不尋常,就怕離淵真的意圖再次興兵南下進犯。”
離淵在大衍的北邊,那裡是一片廣闊無際的草原,生活着許多以遊牧狩獵為生的人。草原天氣變化莫測,不僅如此還有來自野獸猛獸的威脅,為了抵禦風險,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草原上的人聚集成群彙集成了幾十支的部落,這些部落過去相互之間為了争奪水草更為肥美的地盤而常年進行征戰,偶有南下來劫掠的,但也隻是一小股人馬,來去匆匆,不成氣候。但從前朝中期開始,形勢就開始有了變化。
那時的北部草原上一直支名為“離”的部落中出了一位狠人,他是“離”部落首領的第十八個兒子,他手刃了十二個兄弟,踏着兄弟親族的鮮血鋪就的路坐上了首領之位。随後的二十多年之中,他親自率領部落中的骁勇善戰之士不斷對草原的其他部落進行征伐兼并,不服他的都被血洗吞并了,打不過又不想死的就降了,向他俯首稱臣,此人由此便成為了第一個一統草原諸部的人。
此人于是自立為王,建立離淵國,号稱大汗,令其餘部落年年向他進貢牛羊等物。但他的統治也僅僅維持了三十年便因為晚年諸子、諸侄争奪汗位而分崩離析,草原上又再次出現了十幾支互相攻伐、誰也不服誰的部落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