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草低眉含笑,瞳眸清亮,顯得很是謙恭:“弟子從今日起便想要下山曆練,去求得天地之大道,懇請掌門成全!”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往屆的魁首大多要的都些法寶法訣,更有甚者會直接請求與某人締結婚約,像松草這樣請求下山的,百年來已經從未有見。
對這位能夠在比試中晉升金丹的天才,掌門的态度也很謹慎:“如今神道已絕,先不說成神已然不能,下山之後,你也全要靠你自己,遠不如留在宗門内安穩,你真的已經想好了嗎?”
“弟子心意已決!”
見松草執意如此,掌門心中欣賞,應允了她的請求,還在私底下補了松草魁首應得的兩件上品法寶。
聽說松草馬上就要下山,連踐行宴也來不及操辦,王玉潤極為不舍,拉着她的手叮囑許久,見時間已晚,實在不能停留後,才依依不舍地送她下了山門。
松草剛到山腳,便遇見了駕馬車在大路邊等她的許悲風。
許悲風的馬車顯然也是法寶,拉車的兩匹馬都是木馬,除了沒有呼吸之外,它們的動、靜、仰、嘶都與活物一般無二。
松草依然沒看見他頭頂上的好感度,但不知怎麼,她并不意外他會出現在這裡:“你在等我?”
“誰知道呢?也許是,也許不是,”許悲風悠然支頤笑道,“要一起走嗎?我正好在缥缈宗待得膩煩了,路上有人同行也不會覺得寂寞。”
松草略一思忖,登上馬車。
即使明知無法捕捉到好感度的許悲風難以被她掌握,恐怕會對她不利,可這樣的情況越是前所未有,她就越是要探明究竟,把局勢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可。
許悲風有些驚訝她的爽快,笑道:“你接下來可決定了要去的地方?”
他雖然早早離開了缥缈宗,卻自有手段知道山上發生了什麼,如今還想追求大道之人若非是真傻,就是心中早有打算,唐松草顯然不是前者,因此許悲風格外好奇她想從何處開始追尋她的大道。
松草聞言,從道旁折了一根樹枝,将樹枝豎起後任由它倒下,然後一指它倒下後指的方向:“去那邊。”
許悲風一噎:“……這是否有些草率?”
松草抱劍坐進車廂中,面不改色:“我的運氣一向很好,隻要跟着運氣走就足夠了。”
許悲風沉默了一會,還是聽了松草的話,駕車一路向南而去,之後每當走到一個岔路口,松草便會故技重施,用樹枝判斷接下來該去的方向。
這雖然是個極不靠譜的法子,但就這樣走走停停,黃昏時,他們還真順着樹枝的指引來到了一處名叫“燈花”的小鎮,因天色漸晚,兩人決定在此地的客棧暫時落腳。
到了客棧,店小二竭力向松草和許悲風推薦他們客棧的招牌菜。
許悲風沒有胃口,把馬車交給小二後徑自去了房間休息,松草卻一直都對人間的食物很感興趣,是名副其實的老饕,當即在大堂坐下,還向店小二要了一壇女兒紅。
在大堂喝酒時,松草還碰到了同樣在此住店的兩個青年男子,矮胖男子有些苦相,高挑男子滿臉笑容,但他們正因身上的銀兩不夠買酒而發愁,總是笑着的男子臉上似乎都有些發苦。
松草見他們苦惱,便邀請他們與她同坐一桌,将酒與他們分享。
兩名男子喝了酒頓時高興起來,與松草談天說地。
他們告訴松草燈花鎮上的許多傳聞,據說燈花鎮附近還有一處狐妖的族群,因此鎮中不時會發生一些怪事,也有人曾目睹狐狸在雨天娶妻,不過狐妖并不害人,所以人與狐多年來也算相安無事。
除此之外,他們還說起最近南方一地的海上出現了一座會移動的仙島,島上似有上古仙迹與諸多法寶,但因島嶼一直在不停移動,岸上人也隻是匆匆一瞥,難以确定島上的具體情況。
松草把此事暗暗記在心中,三人聊的盡興,直到午夜将至才散。
松草回了房間,卻見隔壁許悲風的房内亮着燭火,他分明醒着,卻不去吃飯,她想了想,還是敲了敲他的房門。
許悲風為她開了門,松草進房後四下打量了一下,問:“你不去吃東西,隻窩在房間裡做什麼?”
“我在等。”
“等?”
“看桌上這隻沙漏,當它的沙徹底漏完、自行翻轉過來時,這一天才算正式結束了。”許悲風望着那隻流沙緩慢的沙漏,眸色是松草看不懂的晦沉,“我在等這天結束,這隻沙漏翻轉過來的那一刻。”
沙漏完後自行翻轉過來開始第二天的流動,這不是很自然的事?難道這隻沙漏有什麼不同?
松草不解,看許悲風的面色覺得其中恐有文章,便找了個借口留了下來,和他一起看着這沙漏的流動。
沒過多久,沙漏中隻剩下最後一粒沙子,許悲風的精神高度緊張起來,他不露聲色地瞥了松草一眼,又收回視線繼續盯着沙漏。
如果松草就是破解時間循環的關鍵,那麼這粒沙落到底部時,沙漏便會整個翻轉過來,而非像過往的幾十次一樣迅速倒回,他再睜開眼時便回到了人間地獄。
最後一粒沙落下,當碰到底部時,沙漏如期翻轉過來。
循環結束了!
許悲風心中還來不及大喜,燭光突被一陣狂風吹滅,房間内猝然落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