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落在松草的側臉,披散的一頭烏發讓她明豔璀璨的容顔更顯得靜穆與高潔,猶如莊嚴的神女,縱使她神情淡淡,卻更加神秘而動人。
許悲風一滞,胸口的心髒仿佛不可抑制地重重跳動了一下,他甚至怕松草捕捉到這不同尋常的響聲,迅速控制靈力在經脈中流轉了一周天,将沸騰的血液和劇烈的心跳快速壓下,想要開口,卻發現他發出的聲音竟有些暗啞:“已經解開了。”
不等松草反應,他低下聲音以掩飾自己的變化:“我來替你梳頭吧。”
松草新奇地看他:“你還會梳頭?都會梳什麼發型?”
許悲風:“我不會……但我剛才解開發髻時記下了拆開的步驟,應該能夠還原,這裡也沒有鏡子,總比你自己梳要快吧。”
松草的芥子囊中其實備有銀質茶花的小鏡。
但剛才許悲風替她解完頭發,用手緩緩梳理她的長發讓她感覺很舒适,她現在連一根手指也不想動了,于是點了點頭,爽快地原地坐下,将後背留給了許悲風:“那你幫我吧。”
許悲風雖然看上去慵懶風流,卻從不是個好說話的主。
還從沒有人這麼理直氣壯地使喚過他,而且他在遭遇背叛墜入地府,從此對人性感到了絕望,又陷入了時間循環,長時間以來也難免沾染了陰間的厲氣,與骨血融為一體,脾氣比以前更壞了。
像那個聽命為難鄒青的彪形大漢,以前許悲風說不定還能聽他說個五六句話,現在他連兩句話都煩,能動手絕不多說。
但不管唐松草做什麼,說什麼,許悲風卻奇迹般地從未覺得厭煩或惱怒,連調侃的心思也沒有。
他坐下,像是莊重又像是虔誠地将她綢緞般冰涼的一頭青絲握在手中,用手指細細梳理後,循着回憶的脈絡替她将頭發高高束起。
因青絲太過柔滑,有好幾次都險些從許悲風手中滑落,他隻覺自己如同過電一般,從腳到手都忽然不受控制地失了力。
許悲風到底是頭一次為女孩子梳發,雖然靠修仙者敏銳的動作避免了許多困難,但還是顯得有些手忙腳亂,笨手笨腳,而且他必須花費極大的精神才能控制好又是僵硬又是發軟的手指。
終于梳好一個略有些歪斜卻可愛的元寶髻後,許悲風長松一口氣,覺得讓他再去地府出逃一次好像也沒有這麼緊張。
許悲風如同逃出生天,再也不想再來一次,但松草卻感到很舒服,許悲風為她梳頭時,她像貓似的微微眯起眼,等頭發重新梳好,她摸了摸發髻,竟還有些不舍。
她和許悲風的關系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以後恐怕是沒有這樣使喚他梳頭的機會了。不過——也說不定呢?如果她巧妙地用一用她的好運?
松草也沒太糾結,起身對許悲風道:“既然已經無事,我們這就回狐谷吧。”
回去的路上,許悲風依然覺得似有幽香從身旁的松草身上似有若無地飄過來,他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用略有些發幹的嗓子說:“你一直抱着這個匣子,就這麼喜歡它?它究竟是做什麼用的?”
松草眨了眨眼。
之前松草還在發愁,雖然不同世界之間的能量能夠相互轉換,但她還沒研究過該如何用修仙世界的靈能代替電能,有了這塊電池,等她建立起超時空遠程通訊裝置後,就可以直接用電,倒是一下子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而在許悲風給她梳頭時,她也細細地研究過這塊光能電池,雖然是已經過時了許多年的老型号,但機能都沒有退化,想必保存的電量也足夠啟動一些不那麼大型的設備。
不過最讓松草覺得奇異的還是浮動在電池銀白外壁那層幽藍的浮光,她仔細研究過後,發現那竟是某種符陣禁制,用意似在封印與壓制,而這層封印也确實起到了應有的效果,如果不将之解開,松草就無法動用其中的電能。
但符咒并非松草所擅長,她在其道幾乎毫無造詣,擔心若用強硬的手段直接破除封印會傷到電池,聽到許悲風的話,她才恍然想起身邊就有一個修仙界的本土勞動力,怎麼就把他忘了呢?
松草:“許悲風,你擅長符咒嗎?”
許悲風:“尚可。你要用符咒做什麼嗎?”
許悲風說這話實在是謙虛了。
許家是著名的符修世家,雖然如今略顯落寞,卻仍然位列西雲大陸十二仙盟的十二仙家之一,許悲風從小時候能握住毛筆時,就開始一邊學習寫字,一邊學習怎樣用朱砂畫符了。
但許悲風因是符修異類,一手多情劍使的上天入地、出神入化,倒是把他符修的名聲壓了下去,外人隻知許悲風的劍術,卻忘了他一開始就是個符修,他畫的符其實比他的劍還要出色。
外人忘了,許悲風也樂得把符咒當作最後的殺手锏,因此也很少提及。
松草卻沒有輕視許悲風,把手中抱着的光能電池遞給他:“那你能解開這個匣子上封印的符咒嗎?”
許悲風:“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