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最艱難的部分，許悲風反而笑的混不吝起來：“飲甘，枉你自诩聰明，看看我的身邊，竟猜不出這個她是誰嗎？”

顧飲甘恍然大悟：“唐松草姑娘？”

許悲風露出微微的笑容，顧飲甘從小到大都從未見過這樣溫柔夢幻的表情出現在這位好友的臉上，瞬間激起了他全身的雞皮疙瘩，可他卻又從那難得的微笑中讀出了難以遮掩的淡淡哀傷。

許悲風：“但你也不要問我她為何能結束這場循環，因為這就像這場循環開始時一樣的莫名其妙，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原因。我反複思考探究過，最後隻能歸結為她也許就是那個命中注定之人。”

顧飲甘：“既然如此，那你怎麼不攔着唐松草姑娘和她師兄獨處？再不濟，也要和他們一起去賞月吧？”他望了望外頭，急道，“現在去他們應該也沒散，至少也要去聽聽他們說什麼吧，若是王兄要向松草姑娘表白心迹，你不就徹底沒戲了？”

許悲風噗嗤笑了，掩下心中對摯友全意支持他的感動，笑歎道：“不用了，飲甘。就算今夜、數夜、百夜、未來的人間月色再好，又與如今的我有什麼關系呢？”

顧飲甘心中咯噔一下，有了一個不祥的猜測：“老許……”

許悲風：“你說我變了，我在從落入許家的陷阱後反複掙紮，循環了50次，仔細算來，我已經在輪回中度過了25年，我當然是變了，飲甘，誰會過了25年還沒有一點長進呢？”

有風吹動，将那挂滿了朱砂符紙和梨花的梨樹吹的簌簌舞動，許悲風伸出手，接住一片翩然落下的雪白花瓣。

許悲風：“還記得我剛才說的嗎？我不久于人世矣。”

他大緻将他第50次逃出地府，在即将放棄掙紮時在缥缈宗遇見了唐松草的事簡單說了說，然後說到時間循環結束之後，黑白無常找上他的事。

許悲風：“我不可能永無止境地逃下去，也就是說我隻剩下了十年的時間。十年的時間，報仇雪恨還嫌不夠，又還怎去談及感情？所以，此生就這樣吧。”

他垂下了手，纖細的梨花花瓣随之委落在地，像是随時會融化的一片孤零的雪。

顧飲甘：“老許……”

他不知該說什麼。

在他看來，雖然好友突然下落不明，他心急地從未停止過尋找，但他這半年的生活也依然很尋常地在過，好友曾經身陷的泥沼、背負的仇恨他聽來心驚，可即使再心痛，他也隻是一個隔岸觀火的旁觀者，縱使努力地伸出手去，也已經不可能将他從一開始就拉到岸上。

許悲風卻淡然一笑：“怎麼表情那麼難過？還是說點好消息吧，我剛才不是說第1次從地府逃出來時，聽聞許家遭遇了大難，有幾個困住我的長老身故？”

顧飲甘：“……對，那時發生了什麼？他們是真的死了？”

“後來第2次循環時，我專門去打聽了許家的情況，根據我的推測，當時的祭天大陣應當發揮了作用，但未能讓他們突破原本的境界，反而引來了天雷，幾個實力不濟的長老當場被天雷劈死，為了掩人耳目，他們才對外說是我背叛許家後殺死了那幾位長老。”

顧飲甘想到現在修仙界傳得沸沸揚揚的許悲風背叛許家之事，不禁道：“現在許家說你殺了他們的長老，其實也是他們編造的？”

許悲風：“不。從第2次輪回開始，我每次都會先趕回到許家找那些未被天雷劈死之人複仇，他們說的也沒錯，人确是我所殺死。”

顧飲甘愕然：“可其中不是還有幾個出竅期的大能嗎？”

許悲風傲然道：“縱使是出竅又如何？隻要是人就會有弱點，更遑論我循環了50次，之後每次都會找他們尋仇，他們都在天雷中受了傷，我也對他們的招數爛熟于心，挑戰他們已經不再是一件難事。”

許悲風冷笑：“他們從來沒想到我會從地獄回來，更不會想到我雖困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循環中，卻也利用了循環去摸清他們的招數，最終被我殺死。如今我雖還是金丹，卻已勝似出竅，距離突破金丹亦隻有半步之遙。”

顧飲甘聽得又是激越又是震撼。他雖早知道他這個朋友從小就是個不願服輸的狠角色，卻沒想到他在這樣的困境中竟也掙紮出了一番天地，縱使傲骨被折斷，也要憑着孤高的心氣再站起來。

他永遠都不肯低頭。

顧飲甘感到眼眶發燙發熱，不由低頭喝了口涼茶壓了壓，少頃，他想到什麼，有些猶疑地道：“那孤竹真君……孤竹子呢？他究竟在哪？”

許悲風緩緩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在不斷的輪回與循環中，我也一直在打聽他的下落，但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在祭天大陣的天雷中雖受了重傷，卻成功突破到了出竅後期，之後他便從許家遁走，不知所蹤，無論我在循環中如何尋找，都沒有聽說他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