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一會,卻想象不出自己作為人類從小到大的模樣,也不知道失去了命令後,她還有什麼能做的。
即使是此時此刻,她也是因為有“建立超時空遠程通訊、回歸主系統空間”的目标指引着她,若是抽離了這個目标,唐松草整個人的筋骨就會完全散架,不知所措。
也許,成為自己的第一步,就是先給自己确立一個目标?
隻是該怎麼做呢……她的第一個目标又在哪裡呢……
松草沒有頭緒,閉着眼睛依然能感受到窗外微微的光線,但困意仍然緩慢地從更深深處席卷上來。
她在進入睡眠之前,腦海中隻冒出了一個念頭:
她從來沒有做過夢,日月倒逆之後,她如果真的做夢,會做一場怎樣的夢?
*
“玉通,你終于來了……”
松草看見了一片山林。
在一片模糊的青翠中,一名高大的男子與一名俏麗的女子相對而立。
這片夢境并不穩定,聲音時斷時續,松草一時隻能看見白衣女子懷中抱着一個咬着手指沉睡的嬰兒。
女子用憐愛的神情注視着嬰孩,柔聲道:“這就是你和我的孩子……”
她應該與男子已經提前說好,将那孩子交給了男子,道:“從此之後,我就将他交給你照顧,他能跟着你生活在許家,也許比跟着我卧雪眠霜、四海為家要更好。”
白衣女子不舍地看了那孩子好一會,終于狠下心轉身,卻又被那灰衣男子抓住手腕。
他們又說了什麼,松草無法聽清,一切都斷斷續續,她隻能偶爾聽到幾句“棄我們而去”、“為什麼不為我們留下來”之類的話。
但白衣女子始終決絕,灰衣男子挽留無果,最後隻得道:“玉通,你可有給這孩子取一個名字?”
女子不知說了什麼,灰衣男子的臉上出現一片衰敗之色,但他之後所說的話,松草都聽見了。
“悲風……這個孩子就給他取名叫許悲風吧。白楊多悲風,蕭蕭愁殺人……”灰衣男子目露悲戚:“沒有了你,這世間還有何等歡樂可言?”
松草不知道中間又發生了什麼,夢境轉換,她來到了一處雕梁畫棟的深宅大院,一重又一重的院落令人不知方向,幾乎蒙蔽了天日。
她正在茫然,視野中便出現了幾個孩童,他們圍着一個孩子,大聲地對他發出嘲笑。
“這就是那個狐妖的孩子啊?虧我聽說之後特地纏着家長要來許家,他長得和我們也差不多,既沒有多出耳朵,也沒有長出尾巴,就這樣也能被稱為半妖嗎?”
“喂!許悲風,你既然是半妖,就快點變出耳朵和尾巴給我們看看啊!”
被圍住的那孩子年紀比他們都小,看上去隻有四五歲,雪雕玉琢的容貌卻已驚人的精緻,聞言,他微微上挑卻清澈如水的黑眸閃動了一下,道:“我變不出耳朵和尾巴。”
“你騙人!我在典籍裡明明看過半妖長出尾巴啊!”
“我不會。”
“……許悲風,要不這樣吧,你要是能變出耳朵和尾巴,我就同意讓你加入我們,跟我們做朋友,怎麼樣?”
年幼的孩子沉默了一會,松草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卻遠遠地感覺到他心底升起了一種渴望。
在此之前,他雖在許家長大,卻一直生活在自己父親身邊,深居簡出,他父親又看他看的很緊,以至于他連白楊閣的門也沒有出過,少有能夠接觸同齡人的機會。
他雖然能看出對方對他的惡意,但朋友對他來說,是個陌生卻又充滿了吸引力的名詞。
略一躊躇,他道:“隻要我能變出耳朵和尾巴,你們就真的和我做朋友嗎?”
松草看着孩童回去後努力地想讓自己變出耳朵和尾巴。
但半妖的血脈在他弱冠之前不會顯現,這些努力顯然都是白費了功夫。
可是孩童很執拗,他從小在許家的大宅長大,因為出身之故被人疏遠,這是他第一次可能擁有朋友的機會,他不願輕易放過。
所以,當第二天那些孩子再見到孩童時,看見孩童用黃紙做了耳朵和尾巴,把它們戴在頭上和身後,僞裝成狐妖的模樣。
孩童充滿希冀:“這也算是我變出耳朵和尾巴了……吧?你們可以和我做朋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