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皆是朦胧之色,她甫一走進殿内,便覺得暖意撲面而來,秦嬷嬷忙笑吟吟上前接過她的鬥篷:“可算回來了,今兒雪大,還擔心這夜路得耽誤好些時辰呢。”
又見林栩環視四周卻不言語,秦嬷嬷心知肚明,聲音低了幾分:“爺先前獨自用了晚膳,胃口恹恹,這會子在書房一個人歇着呢。”
她抿唇不言,忙碌一日早已周身疲憊不堪,雖然未曾用膳此刻卻也無甚胃口。青茉端來一盆熱騰騰的飄着玫瑰花瓣的熱水,她慢慢以熱水将手浸沒片刻,這才覺得水氣朦胧,周身回暖起來。
一天未見兩隻鳥兒,小灰此刻難得不再高冷,自籠中撲騰着翅膀,黑亮的眼珠打着轉兒看着她。她便笑着添了一小把粟米,又拿着鑲金小瓢在水槽裡新添了水,小紅則飛上躍下不停,趁着鳥籠大開的功夫,十分活波地跳到她的手掌間。
如此閑暇惬意不過片刻,卻聽得門外一陣喧鬧漸起,仔細一聽,倒像是别院外傳來由遠及近的聲音。竹苓打着簾子走了出去探看,片刻才邁着碎步回來。
林栩擡起頭來,隻見竹苓站在殿門處,滿臉憂色。
“可是出什麼事了?”
夜深人靜的騷亂愈發讓人心神不甯,竹苓道:“像是大房那邊來了人,正在院外候着呢。”
林栩停下正在撫摸着小紅羽毛的手,小紅很是不滿,便用尖喙啄她的指尖,她将鳥兒重新放回籠中,才道,“可有說是因為什麼緣由?”
話音甫落,便聽得院子内傳來一道男子聲音,那是一向守在殿外的周齊、周全二人。周齊朗聲道:“夫人,大房那邊說丢了東西,眼下派了人來咱們這兒,說是府裡皆四處尋找呢。”
林栩随手拿起一件薄絨湖藍披風,便向殿外走去。與她一同被驚擾的,還有眼下同樣滿臉疑惑的窦言洵,他隻穿着一件素色常服,因已至深夜,發絲半垂在肩後,顯然亦是聽見聲響便從書房出來。比起尋常總是衣冠楚楚,倒難得幾分平易近人的模樣。
庭院内果然來了人,林栩對這位上了年紀的婦人有幾分眼熟,看着像是尋常一直伺候馮黛珠的趙嬷嬷。果然見其彎了彎身子,向窦言洵及她行過禮,才道:“驚擾二爺及二夫人了。隻是如事發突然,老奴不得不漏夜前來。”
窦言洵神色冷淡,截斷趙嬷嬷的話語,眉毛一揚:“夜深人靜,有什麼事能如此緊急,驚動整個窦府?”
趙嬷嬷身側的小丫頭聞言忙道:“回二爺,我家夫人忽然不見了一件物什,若是尋常物件也便罷了,隻是這件是咱們大夫人陪嫁過來的傳家寶,突然便不見了蹤影,眼下夫人更是急哭了,正遣了人四處去尋呢。”
林栩看了一眼大半個身子站在陰影下的窦言洵,夜色将他半張臉遮住,看不出什麼神色。便溫聲開口道:“竟有此事?隻是不知嫂嫂那邊究竟丢的是何物,既然如此貴重,我們也好幫着尋一尋。”
趙嬷嬷額頭上細細的汗珠在寒風中閃着光,語氣緊張而不失謹慎:
“回二夫人,這件陪嫁之物委實非比尋常,原先是馮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一塊玉壁,由塞北名匠打制而成,如今已是價值連城......倘若單是尋常的貴重物件便罷了,這玉壁還是當年大夫人年少時祖母送的及笄禮,有着非比尋常之意,是而對咱們夫人才這般貴重。眼下驟然不見,大夫人已是心急如焚,正派人府中四處尋找,我等也是實在不得已才來别院叨擾二位。”
林栩心中一動,面上卻依舊笑容輕柔:“玉璧?既然如此貴重,嫂嫂自然是該擔憂的。隻是不知這對玉璧究竟何時丢的,又怎麼會突然不見?”
她整日未曾在家中,如今事發突然,又頗顯蹊跷,自然得盤問些細枝末節以縷清思緒。
趙嬷嬷面色卻閃過一絲猶豫,半晌才道:“回二夫人,原也是老奴的錯,今日大夫人身子不适,老奴便帶着朗哥兒一起玩,順帶着清掃庫房,誰知上了年紀沒看住,這塊玉壁竟被朗哥兒握在手裡把玩,也是丫頭們眼拙,沒及時阻攔,等夫人發現時,這玉壁已然隻剩半塊了......”
說罷,趙嬷嬷便伸出手來,隻見她手掌之上,赫然有一塊在月色下瑩潤無比的半塊月牙狀玉壁,靜觀其底部,果然刻有極小一個“珠”的字樣。
這是一枚由兩半月牙狀的玉壁合制成的成色極好的玉料,即便夜色昏暗,依舊可見其淨潤透明,一汪皎色渾然不輸頭頂懸月。果真價值連城。
林栩細細打量片刻,便道:
“原來如此。隻是我仍不明白,既然是朗哥兒玩鬧時弄丢的,那便緊着今日他去過的蹤迹尋罷了,緣何來這别院?”
趙嬷嬷身邊的小丫頭聲音輕顫,低聲道:
“回二夫人,正是因為如此,白日裡大夫人亦曾帶着朗哥兒來别院找您,結果卻忘記您今日受邀去了長公主府,是而才折返而回。眼下奴婢們已經找了好一會兒,因整個後院實在沒有蹤迹,所以才無奈前來,想是沒準兒便是那時不小心落在這兒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