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很吵鬧。

粉絲的尖叫，救護車的警報聲，醫生護士們混在一起、一刻不停的交談和問訊……攪在一起在高允珠腦内不停重播。

世界也很安靜。

風從窗外掠過的聲音，處置車的車輪滑過地面的聲音，和媽媽的壓抑得很低的哭聲……全部都清晰可聞。

“……媽媽。”

快步走到床邊的腳步聲。手被握住，媽媽說允珠，還痛嗎？

“嗯。”她極為鄭重地點頭。這樣的撒嬌得到了溫柔的歎息和熟悉的擁抱，整張臉埋進媽媽的懷裡，暖洋洋的很舒服。

“但是，媽媽，小時候我曾經很喜歡生病。”

生病的時候不用上學、不用做作業，輸液的時候媽媽會很輕地撫摸她的頭發和臉頰。現在的話……好像随着這次受傷，已經漸行漸遠的人，又要被無形的絲線拉回到她身邊。

訪客們沒停過。楊hana恪盡職守，把來訪者的名字一個個告訴高允珠，等她點頭之後才放人進來。

當天夜裡就急匆匆趕來的是金藝林。腳步聲急促又憤怒，語氣很惱火：“我說過的，高允珠，你……”金藝林咬着牙，似乎是顧忌還在病房裡的媽媽，放低了聲音：“你至少不應該同意去走上班路。”

即使看不見也能想象出金藝林的臉色有多難看，高允珠弱弱地說：“歐尼……但是現在，izone的問題确實解決了。”要去拉她的手，于是後者就主動靠了過來：“畢竟當愛豆哪有不受傷的。”

更多的傷是悄無聲息地被掩蓋在愛豆光鮮亮麗的皮下。受傷時有那麼多粉絲，無數攝像頭，即使看不見也能猜到會傳播到哪種程度。她不喜歡被公之于衆，但已經發生了的事沒法逆轉，改變心态隻去看自己的收益有多巨大——至少從楊hana的隻言片語裡她知道了這些，過于惡劣的人身攻擊事件加上足夠有沖擊性的現場影像，人們反而開始反思這份苛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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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英雄啊。”李東赫露出夢幻的表情：“好崇拜哥，完全——21世紀的騎士！”

并不是對李馬克說的話，但因為李東赫的語氣，李馬克依然本能地開始瑟縮。鄭在玹倒毫不在意，輕飄飄回了句在嘲笑我吧？李東赫依然嬉皮笑臉，但多了點輕微的讨好：“我怎麼敢呢。”

“騎士”，在那場意外事故後變成了落在鄭在玹身上最多的形容詞。對娛樂圈沒太多關注的路人們稱贊這種行為，順帶對鄭在玹乃至整個 NCT都多了點了解和好感。

粉絲反應相當不怎麼樣，這是很容易預見的。從鄭在玹和高允珠一同被公布為音放的MC後，粉絲就一直很不滿。相關論壇上冷嘲熱諷、發散猜疑的帖子也有，在公司出手控制局面後好了很多。

“很麻煩”，雖然從經紀人倒高層都沒說過什麼，但他們都能感受出這種氛圍。确實是麻煩事，除了在年末這種本就忙碌的時刻加班，還有各種無法預知的麻煩找上門來。

就像又出現在公司的兩位警官。已經來過無數次的警方問訊，現在已經變成松懈的例行公事。甚至都沒再回避無關人士，隻在練習室裡簡單問候了下，就開始問連李馬克也聽過無數次的問題。

“……在玹xi是怎麼發現那個人的？”

“确定之前沒見過嫌疑人是嗎？”

李馬克低頭心不在焉刷着手機，注意力完全放在練習室的另一側。突然有隻手重重拍上他的肩膀，李馬克吓了一跳，轉頭對李東赫皺眉說你幹什麼？李東赫語氣很和藹：“經紀人哥在叫你呢。”

經紀人果然立在門口看他，表情很不好。會議室裡，先對室長鞠躬問候。又有另兩位警官，他并不認識韓國的警徽，但明顯更複雜的紋飾說明這兩位級别更高一點，對李馬克投來審視的目光，說是他？

“内，長官nim，”室長臉上漾起明朗的笑容：“就是我們馬克。”

李馬克不明所以，詢問的目光看向經紀人，警官說有件事想拜托您。

挖地三尺也找不到的犯人，突然間冒出來個關系者，口口聲聲稱有線索，但是要親眼、且單獨見到高允珠才肯說。

“……這當然不行啊。”警官看上去很苦惱：“畢竟剛發生那種事件。又談了很久，那個關系者才松開，隻允許一個人來陪同。”

警官身體前傾，停頓了幾秒，緊盯着李馬克說：“隻允許允珠xi的初戀，來陪同。”

“我……”

“哎呀呀，怎麼會是這種要求？”

“這件事拖了很久啊。”警官搖着頭，對室長說：“并不怎麼好，關注度太高，我們也很難交差。就當幫我們的忙了？”

“但是如果被拍到的話……我們也很難做。”

警官含蓄地笑了：“我們可以保證沒有報道。”

“那個，我，”李馬克在室長不耐煩的目光裡鼓起勇氣說：“不是……”

“那就這麼定了。”室長無視他，吩咐着經紀人：“先帶在玹去醫院，再多叫幾個人

，就以探望在玹的名義去。”

于是那句否認終究還是沒說出來。李馬克跟在經紀人身後走出會議室，在迷茫、擔憂之中，居然還升起一點隐秘的欣喜。

他是世人眼中的高允珠的初戀，不論事實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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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允珠住的醫院是首爾一家頗負盛名的私立醫院，保密性很好，因此在名人中很受歡迎。李馬克也去過幾次，但還是第一次被領到某個專用的電梯裡，去到第一次見到的樓層。

被嚴格隔離開的VIP樓層很安靜。高允珠的那位經紀人迎上來，是面孔年輕的女性，但在業内很有名——晉升速度快得不同尋常，有能力和手腕、好像也有政界背景，他這樣聽說過一點點隐晦的傳聞。李馬克看着經濟人們互相問候、和警官打招呼，熱絡又有分寸的玩笑話信手拈來，然後那位楊hana對他投來審視的目光，隻一瞬又變成溫暖的笑容：“辛苦馬克xi了。”

李馬克握住楊hana伸過來的手。病房門口守着的兩位保镖讓開條路，楊hana低聲說：“請務必保護好允珠，有情況的話立即叫我們。”

他沒太能理解這個請求。從保镖們之間推門進去，才發現還不是病房，另有一層門禁。兩位警官中間有一個形容憔悴的女人，目光陰毒地看向他。李馬克瞬間了悟為什麼楊hana會那麼說，但是這位關系者……莫名很眼熟。

可是想不起來。

他在警察的示意中推開病房的門。先看到立在牆邊的一大捧香槟色的玫瑰，奇怪的是并沒完全綻放，花苞半開着。茶幾上有一籃柑橘，個個飽滿圓潤。李馬克腳步頓住，突然很緊張，而病床上的人似有所感，面向他：“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