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徹底失語，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呆愣在原地。病房裡暖氣開得很足、并不冷，但仿佛所有的冷空氣都正湧進他的眼睛裡，讓一層水霧覆上結膜。他眨了下眼睛，試圖看得更清晰點，但依然對眼前的人難以置信——整張臉幾乎淹沒在層疊的紗布之中，隻露出個消瘦的、尖尖的下颌，那是高允珠？和印象裡活色生香的明媚少女沒一絲一毫的相似之處。
“……允珠啊，”李馬克喃喃着。看到她伸過來的手急忙去接住。不知道再說什麼，隻是很難過。而那個女人冷笑一聲，說我是不是打擾你們舊情複燃了？
作為要主動提供線索的關系者，這個女人很奇怪，而且到底為什麼那麼眼熟……李馬克戒備地擋在高允珠身前。突然電光火石間，一些記憶碎片浮現出來，李馬克瞪大了眼睛，說是你？
擁擠的美容室裡、滿懷惡意的職員，滾燙的卷發棒砸在手臂上似乎也會升起點白煙。很痛，但他曾因為這疼痛有過一點安心，因為沒傷到她。李馬克後來夢到過幾次這個場景，但重點無一例外隻集中在懷裡的女孩，而那個施暴者逐漸模糊的面孔，此時居然清晰地、依然滿懷惡意地站在他面前。
關系者是曾經襲擊高允珠未果、反而傷了李馬克的人。他不知道要怎麼告訴高允珠，但她氣定神閑，對那人過于惡劣的态度毫不在意，說：“你見到我和馬克歐巴了。說吧。”
“高允珠。”那人上前一步，因為李馬克更加戒備的遮擋嗤笑了一聲，繼續死盯着高允珠：“你知道嗎，清原道這種地方居然也有你的廣告牌。我每天都會看到，有一天聽到除了那群吵得要死的中學生，有人說婊子。好痛快啊，我說再說一次，我就跟你睡。怎麼，是不是像命運一樣的相遇？拍成電視劇的話，收視率會破30%吧。”
“是你指使的嗎？”
“相反哦。我還會幫助警察找到他。高允珠打算怎麼感謝我？”
和得意洋洋的語氣不同，那人的表情裡有某種類似絕望的癫狂。這倒是很容易理解，李馬克看了眼高允珠，想幸好她現在看不到，不然整件事應該變得更麻煩。
和幾年前沖動襲擊時相比，關系者的狀态更加糟糕。高允珠沒看到的是她整張臉遍布着的舊傷疊着新傷，看上去凄慘無比。
“你想要什麼？”
“你不可以諒解他。不可以像你諒解我一樣……讓那狗崽子爛在監獄裡。”
高允珠糾正着：“不是我諒解你。也不是馬克歐巴諒解你。我們愛豆會為了好名聲諒解所有爛人。”
“你……”
“但剛好，我現在不想要好名聲了。”
高允珠的臉轉向窗外，一句話都還沒說，門就被推開，楊hana說允珠累了，今天就到這裡吧。
“高允珠！”那人凄厲地嘶喊着要向前沖，警察迅速沖進來反剪住她的手，她說我讨厭你，我真的很讨厭你……
高允珠嘴角勾起，反而笑了起來：“可是我不讨厭你。”
即使包裹在紗布之中依然有着不容忽視的氣勢，高允珠沒一點畏縮：“我隻是覺得你很蠢。你沒有勇氣去恨真正害了你的人，也沒勇氣親自去報複你讨厭的人。我可憐你。”
那人怔怔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被警官拖走。楊hana善解人意地也退了出去。病房裡重新恢複了平靜。高允珠有些疲憊地向後靠到枕頭上。
李馬克低頭看了眼兩個人相握的手。女愛豆的手指有些涼，他的體溫好像一點都沒有傳遞過去。微涼的指尖順着他的手背輕輕向上，一直摸到小臂上的傷疤。她說去掉吧。李馬克說允珠，這是我的皮膚。我要留着。
他說得笃定，是難得強硬的語氣。高允珠似乎是有幾分錯愕，說那好吧。于是李馬克又慌忙解釋着，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不後悔。
不後悔這道疤，也……不後悔喜歡過你。
終于有了份釋然。那些酸澀的情緒和被草草掩埋的年少往事，時隔那麼久，畫上了一個并不怎麼圓滿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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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珠……”
“我不想見任何人了。”
“好的。還有另一件事。” 楊hana聲音低柔，但很輕快，想讓她開心的意圖很明顯：“下雪了。”本來不是話多的人，這時講個不停：“天氣預報說下雪的概率隻有20%呢，但是雪現在下得很大……是今年的初雪呢，會帶來好消息的……”
初雪會帶來好消息，初雪時許的願望一定會實現，一起看過初雪的人會永遠在一起。她曾經也這樣相信過。
“希望吧。”
她有點困了。長時間蒙着紗布，在黑暗中有了随時入睡的能力，不知不覺睡着了。她還做了夢，夢裡回到了吵吵鬧鬧的izone宿舍，而張元英和安宥真的聲音好像就在耳邊。
不知道睡了多久，意識朦胧着要清醒過來的時候，手上多了點柔軟的觸感，是嘴唇……于是高允珠明白了并不是夢。在初雪這一天，張元英确實在星船的嚴密監視下依然來到了她身邊。
“……元英啊。”
她摸着豐潤的唇瓣，親了上去。奇怪地很僵硬，可能是太久沒接吻的原因。耐心地慢慢親着，得到了點青澀的回應，想起了她們的第一次接吻。
“你換香水了？”
還沒等到回答，轉動門把手的聲音傳來，高允珠被猛地推開，她倒在枕頭上有些茫然，試探着說宥真？
“……嗯。”
“歐尼。”張元英的聲音響起，剛才好像不是在這邊……高允珠沒再多想。張元英雀躍地又握住高允珠的手，絮絮聊着。在高允珠受傷後，終于徹底暫停的izone的活動，還留在宿舍的人被原公司接管。星船看張元英和安宥真看得很嚴，今天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偷跑出來的。高允珠不怎麼贊同，說被發現了怎麼辦？張元英很執拗，說我總要親眼看到歐尼才能安心。
在被子的遮擋，張元英在高允珠的掌心裡畫了顆愛心。
“歐尼。”一直奇怪的保持沉默的安宥真，說：“我們該走了。”
“好。”
“歐尼，我會再來的。”
“沒關系。我很快也可以出院了。”
“那我再去找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