繃帶被一圈一圈輕輕拆下。媽媽連呼吸都跟着放輕了,問允珠啊,感覺怎麼樣?
睫毛輕輕顫動着,高允珠睜開雙眼。瞳孔完全失焦,茫然向前伸出手,說媽媽,天黑了怎麼不開燈?
楊hana倒吸了口涼氣,媽媽臉色煞白。而醫生緊張地要去扒她的眼皮,說不應該啊。高允珠沒忍住笑了出聲,說對不起。
才反應過來是個惡作劇,媽媽捂着心口要去揪她的耳朵,最後還是把人抱進懷裡,恨恨罵着真是前世的債主。
“媽媽瘦了。”也憔悴了。最開始媽媽日夜都在病房陪着高允珠,不過三天就病倒了。剛好是流感肆虐的季節,媽媽燒到了39度,也在醫院住了幾天。當然這些是媽媽瞞着她的,還是楊hana察覺到不對,發現之後悄悄告訴了高允珠。
“允珠先回家住一段時間吧。”楊hana好像也瘦了一點,但依然精神奕奕,還給出了CJ大約會找她們見面的時間——兩周後左右。
物品也基本都整理好了,隻除了一些不太好定奪的禮物。楊hana捧來那一大束盛放的香槟玫瑰,問:“允珠要帶回家嗎?”她搖搖頭,說歐尼處理了吧。
一年前搬的新家,神通廣大的粉絲早已找出了具體位置。樓下守着四五個人,都是高允珠熟悉的臉,期期艾艾圍上來不敢講話。
“我沒事啦。”高允珠向下拉了點墨鏡眨着眼睛。她确實恢複得很好,連疤痕都隻有一道淺淺的痕迹。私生開始哭,高允珠從錢包裡拿出幾張紙币,說去吃點熱的吧。最近隻有私人行程,不要跟了。
“不……不會去見男人吧?”
她沒回答,對這個越界的問題略挑了下眉。另一個人打了那個人一下,用誇張的玩笑話遮掩着:“允珠連女人也不要見!更不要對他們心軟。”
“我不是很容易心軟的類型。”
所以高允珠直接問了媽媽要不要搬家。媽媽對那幾個私生居然頗有好感,說這些小姑娘很規矩的,隻是站着,之前還幫我搬了泡菜。
“那好吧。”她也隻能叮囑媽媽要小心,發現有什麼不對就立刻報警。
高允珠開始了一段難得悠閑的生活。沒有行程、什麼也不需要擔心,她每天睡到自然醒,桌上會有媽媽做好留給她的早餐。年糕店照常營業着,請了好幾個店員,媽媽隻每天去幾個小時看管一下。
第一天媽媽給她帶回了昂貴的高級海鮮,說要好好補身體。第二天帶回來了一隻小貓,說是店鋪附近的流浪貓生的,但母貓不見了蹤影,于是附近的居民就把幼崽分了一下。高允珠雙手捧着那隻黑白相間的小貓,接受了這個明顯的借口,很開心地開始思索要給貓取什麼名字:“……餅幹?馬賽克?不太合适……對了!”她舉起小貓,回過頭征詢媽媽的意見:“叫奧利奧怎麼樣?”
媽媽當然是點頭贊同。
第三天,終于媽媽沒再帶回來什麼。吃過晚飯後一起做了垃圾分類,媽媽去丢垃圾,高允珠則搏鬥着給奧利奧剪指甲。貓雖然還算乖,但很讨厭剪指甲,在高允珠懷裡扭來扭去地藏自己的爪子。高允珠隻恨自己沒多長一隻手,狼狽地按住貓,聽到開門聲如釋重負:“媽媽!快來!”
“穿這個拖鞋吧。”
她舉着貓走過去。媽媽帶回來了個大活人,正安靜地把自己的鞋子在牆角放齊,對她露出一個微笑。
“好久不見。”
是羅渽民。
“……好久不見。”
羅渽民臉上還帶着妝,像是剛從舞台下來。貓掙脫着跳下來,豎起尾巴警惕地走到他身前。他蹲下身,把手指伸過去給貓聞,貓很仔細地嗅了嗅,然後側臉蹭了幾下。
“渽民要喝什麼?果汁、可樂,還是茶?”
“我喝水就好了,姨母。”
“允珠啊。”媽媽溫和地喊了她一聲,眼神不容許拒絕。高允珠不情不願地放下貓。來了客人要先準備飲品,這是媽媽教過她的。
倒了半杯冰水,順手拿了袋餅幹。到客廳的時候,貓已經安穩地躺進了羅渽民懷裡,他拿着茶幾上的指甲刀,正無比熟練地給貓剪指甲。
“……什麼啊。”太過神奇的一幕,因為過于和諧,反而讓她有點不開心。放緩了聲音叫着奧利奧試圖引起貓的注意。貓的尾巴尖抖了兩下,連眼睛都沒睜開。高允珠洩憤似地揉了揉貓的肚皮,終于奧利奧睜開了眼,尖聲尖氣地叫了一聲,跳到了高允珠腿上。
“高允珠很溫柔。”羅渽民的語調很奇怪,有種強行壓抑後每個音才勉強維持在該有的地方上的感覺。他說:“高允珠對貓很溫柔,對粉絲很溫柔,對親故很溫柔……隻對我很殘忍。”
這實在是不公平的指控。高允珠意有所指地看向羅渽民無名指上的戒指:“是你先跟我撇清關系的。又一次。”
羅渽民手指蜷起,下意識想隐藏,又生生停住,自嘲地笑了。
“允珠能和别人談戀愛,我就不行?忘掉一個人其實也不需要很久,但是我……”他居然開始掉眼淚,是混着亮片在眼下碎成的一汪湖水。連高允珠也第一次見到的羅渽民的眼淚。他說:“我對你沒有任何要求和期待了,高允珠。你……“他去握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哭得安靜又漂亮。羅渽民說允珠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把我擺在任何位置上,我都會照做。
貓伸出爪子去抓羅渽民的衛衣帶子,肚皮整個翻出來,沒任何防備,尾巴搖着掃過高允珠的大腿,很癢。羅渽民伸手去摸貓的頭,慢慢就握住了高允珠的膝蓋。他掌心溫度熾熱,示弱地擡頭去看她,濃密的睫毛像風中搖曳的不安的蝴蝶。
“那我說一下我對渽民的期待。過好現在的人生。”
羅渽民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去,白得像紙。過了很久才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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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體會議召開的當天,安俊英被警方正式控制。楊hana搭計程車來接高允珠去CJ的大樓,看着兩手空空、輕車從簡的女愛豆,遞過來帽子和口罩:“等下可能會有記者。”
這是過于保守的說法。CJ樓下幾乎變成了打歌舞台的開放上班路,記者們圍得水洩不通,完全無視了來疏散的警察和保安。楊hana果斷讓出租車司機繞路,從CJ的地下停車場進,司機很驚歎,說第一次知道還有這條路。
高允珠是最後到的。會議室裡擠滿了人,除了izone和各所屬社的代表,居然還有X1的人,烏泱泱一大群人。
她對X1隻有點淡薄的印象。決賽時izone也去到了觀衆席上,那時高允珠才完整看過了produce第四季每一個可能出道的人。比起izone,X1的做票情況更嚴重,直接要求他們解散的聲音也不小。
房間裡很熱。高允珠穿了長過膝蓋的羽絨服,好像隻有她一個人穿得這麼厚。代表們是一緻的西裝革履,愛豆們穿着輕薄的大衣,更是妝發齊全。她脫下羽絨服——明明有人在低聲交談着,并不算安靜,但拉鍊聲音突兀地響起,讓所有人都看了過來。探究的、打量的、友善或不友善的種種注視下,楊hana接過高允珠的羽絨服,還順手把中央空調的溫度調低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