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強拽自己深陷情緒的泥淖呢?
無論根源在他,或旁的誰。
以前不會,如今亦然。
遊離廢墟的思緒重歸現實,姜圻點頭,默認玖月的話,垂着眸,捏緊指甲刀磋磨劈裂的圓弧,鴉睫密而翹,模樣很乖,音調卻舂淙似冷泉,複又叮囑道:“對準噴,你最好捂住嘴鼻,還有,藏好,别被搶走。”
玖月如臨特赦,她懂手持刀槍劍戟、不1定要攻擊,但可以讓野獸有所忌憚的道理:“嗯嗯。”
“可以分瓶,改良過成分更穩定。”
“好。”
“今晚合演吧。”
“好呀。”揣兜,姜圻雀躍,眉眼笑成1彎弦月,畢竟,自前幾日又經1場鏖戰,她跟老闆申請獲許後,就開始借宿在靜攬時光的休憩室,而登台演唱,是她療愈自我最好的釋放。
“老闆他…”
“怎麼?”
“有說要到店嗎?”
翻白眼眨巴着思索,玖月從蛛絲馬迹裡挑揀,然後全盤托出:“沒說,但應該不會來,他提過要去看演唱會,我記得日期就是這兩日的票。”
旋好折疊指甲刀,丢進背包側邊袋,姜圻鼓腮:【嗬,泥鳅似的,還躲呢。】
玖月騰出休憩室留給姜圻換衣。
吧台。
她點杯鮮榨橙汁。
效仿的姜圻的喜好;是呀,她潛移默化地,想朝他靠攏——手腕強悍,還内核那麼穩定的人,她若能成為,是多靠譜的倚仗啊!
而梳妝台前戴好假發的姜圻,對鏡畫眉,經多年曆練,他已手法娴熟。
畫好。
挂臉鍊。
從鏡中瞥見那磨秃的指甲,失神。
誰說搖滾濫情?玖月就獨辟蹊徑,愚守愛情的忠貞,還以傷痛侍奉。
隻是,這行徑…呵,沒任何值得倡導的閃光點,就像求愛瘋魔的姜旎,當村寨被圍剿,她為成全‘老公’的活,竟荒謬地挾持親生骨肉當籌碼,卻最終腦漿迸裂、死狀凄慘,成了愛情的獻祭品。
希冀玖月,能被銳挫望絕的命運稍加善待吧。
别再被婦聯人文關懷、或街道辦的登門調解。
雨未落。
但冽意萦。
殘風敗影恣離情。
最初采用的輪替制,姜圻的歌單都偏安靜舒緩,玖月就澎湃激昂。
等最後1趴,窗外忽地疾雨滂沱,醞釀整日的陰雲,終得傾洩,而在這噼裡啪啦的鬧騰裡,玖月登台跟姜圻合唱,曲風便多為搖滾編曲版——她沙啞的煙嗓1向跟午夜适配度超絕,搭配高馬尾造型的髒辮,還有重金屬樂器當伴奏,瞬間就又燃爆全場。
姜圻和聲托底,他倆對音樂的默契,也素來合拍。
夜雨隻持續30多分鐘,到快零點,已是餘威孱弱。
待收尾的歌,玖月離場,姜圻獨唱,他索性撇了話筒,握牢支架維/穩,選擇清唱:“Breath you out. Breath you in. You keep coming back to tell me. You're the one who could have been. And my eyes see it all so clear. It was long ago and far away, but it never disappears… ”
旋律如泣訴慕。
伴着雨聲與光線相攜,抵達每個人的耳蝸。
“…So let's just say goodbye forever.”1曲結束,托腮哼拍跟唱的顧客鼓掌,姜圻鞠躬緻謝;而當他收工時,投射在駐場舞台的那束燈光熄滅,視線就格外通暢,挺直腰,撩起眼皮,竟透過雨漬蜿蜒的玻璃門、隐約間看到顧暻。
側站着。
在收傘。
然後,從霓虹斑駁的光影中、神祇降世般推門而進。
瑩潤瓷器·顧暻,仍纖塵不染,笑容純澈,像極了暑夏雨洗後的萬裡晴空,朝籠罩在朦胧燈光裡的姜圻打完招呼,便落坐高腳凳,跟擦吧台的調酒師熱絡閑聊。
姜圻蹙眉。
他是店裡熟客?
那怎麼不知零點打烊啊?
據說,是因午夜12點陽氣最弱,進門的多為邪祟鬼魅,喻蔚庭不喜,便立此規矩;常來的都知曉,畢竟,店仗喻霁白的勢,鮮少敢惹,曾因攆客還被惡評刷屏,搞得臭名昭著,最後靠獵奇攬客,逐漸賺取的口碑逆轉。
但姜圻尚沒解惑,便又有新的錯愕接續冒泡。
因為,喻霁白自門外黝暗跨進室内的暄軟燈光裡,還始終朝無燈犒勞的beta凝睇。
姜圻被施定身咒般站着,腿腳根本邁不動,沉得像灌鉛,還很沒出息地隻敢1瞬迎視,然後,就做賊心虛地,趕緊垂眸避開;他也不明白怎麼就突然慌亂,掌中及胸腔蘊含即将破籠的磅礴之力,将他沖撞得眩暈,而他,似要把抓攥的話筒捏碎、才肯作罷。
那目眩神搖的驚瀾駭濤,快要湮沒驚與喜皆激宕的他。
姜圻閉眸。
睫濕。
自alpha進店後的每秒鐘,都被格外薄削而嶙峋地分割,然後放緩、拉長,待重組後,便僥幸地掩去了之前的五味雜陳。
睜眼。
任憑喜不自持瘋狂地潛滋暗長。
好在,無燈的黑雖稀疏,卻能成為掩耳盜鈴的遮羞布,所以,姜圻再次瞥向那邊——白襯衣、戴皮質袖箍的alpha,徑直走去調酒台,脊背筆挺,巍然屹立在顧暻身旁,沒坐,而跟顧暻簡單交談兩句後,順着顧暻所指方向,再次跟姜圻目光相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