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失意煩悶的客人葉子見過不少。
或多或少能猜出客人們究竟為什麼失意,或為錢,或為情,或為了家長裡短、生老病死……
可包廂内這位客人着實奇怪了些。
你從面上看不出他高興還是不高興,更看不出他是單純品酒還是灌酒,他喝得很安靜,沒像那些急于宣洩情緒的客人迫不及待用酒精麻痹自己。
但也不是點到為止地淺嘗,畢竟他面前已經擺了一排空酒杯……
他是老闆親自帶來的。
長相出色舉止闊綽,是葉子見過一次便不會忘記的,往日裡他總和老闆另一位朋友形影不離,今夜卻不見那位年輕孟總的身影。
葉子做代駕時見過他親昵地靠在那位孟總肩上,兩人舉止間明顯并不清白。
性取向男,算了。
靠近葉子便聞到了一股揉雜着淡淡清幽氣息的酒精味,有點熟悉,葉子想起來了,上次她在那位孟總的車裡也聞到過。
葉子大膽猜測,他或許是為情。
看來有錢人也有煩惱啊。
而自己最大的煩惱就是沒錢了。
心中這樣感歎,面上葉子彎腰收拾着空酒杯,又續上一排新的。
耳邊響起一道好聽的男音,“你沒回家過年嗎?”語調慢悠悠,尾調染了幾分酒精的沙啞。
葉子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擡眸看向說話的俞瑾,就見他眨眨眼睛又努力睜了睜,似乎是要看清眼前的景象。
那雙眼已經被酒精染得氲氲的,葉子突然想笑,她剛才真要以為俞瑾是千杯不醉呢。
“嗯,這幾天工資比較高。”
俞瑾點頭“哦”了聲。
葉子小心瞥了眼俞瑾的表情,包間燈光不算明亮,湊近了她才發現俞瑾臉頰和脖頸醉得粉粉的。她懷疑俞瑾不是認出自己,而是不管是誰進來他都會問一嘴。
這時候看着着實太好騙了點。
葉子心中嘀咕,但也沒真想做什麼,她收拾完東西便準備走了,臨了想了想又提醒了句,“老闆出去打電話了,先生少喝點。”
俞瑾點點頭。
悄悄拿走幾杯新酒的葉子收拾完東西剛走出包廂便撞見垂頭喪氣的肖亦骁,喊了聲“老闆”便端着杯子走了,到點她要下班了。
被挂斷電話的肖亦骁瞄了眼包廂内的情景,又看了看沒反應的手機,他在門口不停踱步,見桌上又多了幾個空杯趕忙進去了。
肖亦骁在俞瑾對面坐下,他盯着俞瑾的臉說道,“俞瑾,我已經打電話讓孟宴臣來接你了啊。”平日裡大大咧咧的男人此刻都小心地放緩了聲,生怕俞瑾聽到某幾個字當場發火。
俞瑾應聲,“嗯。”
随後垂眸掏出手機。
怎麼聽到孟宴臣沒反應?
難道他早知道了?也不對啊。
肖亦骁伸脖子一看,嘴角微抽,好嘛,捧着個黑屏手機,果然喝醉了。
等心焦如焚的孟宴臣推開兩人所在的包廂時,看到的隻有捧着個手機抓耳撓腮的肖亦骁。
環視一圈,孟宴臣确認包廂内隻有肖亦骁,忍不住問,“阿瑾呢?”
“他剛才說去趟衛生間,讓我幫忙看下手機。”剛才就盯着俞瑾手機看了一會兒的肖亦骁哪能想到俞瑾以為自己對他的手機感興趣,還交給自己保管了,說着他将俞瑾的手機遞給了孟宴臣,“剛出去,你沒遇到嗎?”
在孟宴臣你說呢的疑惑目光中,肖亦骁一愣,這人總不至于丢了吧?忙補救道,“我出去問問。”
兩人問了一圈,都沒人見到俞瑾。
眼見孟宴臣臉色越來越難看,肖亦骁心裡哇涼哇涼的,都怪自己這張嘴!“我去查查監控。”
車窗外的霓虹建築飛快向身後退去,變幻的燈光照亮了身旁那張清冷俊逸的臉上。
葉子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換完衣服準備下班又碰到了俞瑾,他正一個人坐在馬路邊發呆。
一看到自己,他眼睛明顯亮了起來,沒由來地問了句,“接代駕嗎?”
葉子對上那雙眼,同意了。
但葉子也沒想到,俞瑾所謂的代駕就是讓自己幫忙打個車,他說手機沒帶想去個地方,要不是他身上居然詭異地帶了三百多的現金,葉子才不當這個冤大頭呢。
于是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葉子瞥了眼坐在身旁的人,本來她可以打完車收錢走了的……看在那三百三十一塊錢的份上,她決定好人做到底。
車窗外的摩天現代化高樓越來越少,來到了靠近城市的外延的一片有些傳統矮舊的居民區,甚至還能看到不遠處一片冒着黑煙的工廠。
這環境和身旁的人實在太不搭了,葉子在想,她如果是那位孟總肯定不會讓身旁的人住這種地方……
車子快到目的地,還不待葉子提醒,便發現俞瑾已經睜開了眼,她都要懷疑這人到底醉沒醉了。
俞瑾自己打開車門下了車。
葉子原以為他是要去哪,結果俞瑾下車後就愣愣不動了,盯着不遠處那條長長黑黑的巷子不知道想些什麼。
“要進去嗎?”
俞瑾搖搖頭,擡手按了按眉心,“抱歉,待會兒我會把你送回學校的。”
葉子沒忍住笑出聲,她第一次覺得打工也沒那麼無聊不堪,至少還能見到有錢人這樣的一面。
不知道過了多久,街道盡頭走來一男一女的身影,兩人手挽着手有說有笑……
(二十五)
隆冬臘月的大晚上飄起雪是很正常的事,葉子穿的不算少了,可也凍得慌。就在她第四次看手機時,來接人的車終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