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黑暗公爵真的忘記了許多事情，但盧修斯沒有，他的記憶可沒有被遺忘，一丁點兒都沒有忘記。他沒有分裂靈魂，全須全尾地活到現在。

在那個遙遠的時候，還擁有一切的他，不是作為一個悲慘的具象化的巫師家族繼承人，尚處于年幼狀态的他，經常混淆阿布拉克薩斯和托馬斯，對着黑頭發的托馬斯一直叫爸爸，托馬斯也從沒糾正過。畢竟，任何兩個巫師不分彼此，獲取愛的途徑對于一個孩子來說是沒有任何區别的，他也分不清不是嗎？

直到他長到三歲，托馬斯和阿布拉克薩斯不知為什麼大吵一架，兩人就此賭氣絕不來往的時候。他金色頭發的那一位，就開始開始闆起臉來，教訓他認錯爸爸的事情。

礙于權威，他不再叫了。

如今看來，那個時候，兩個巫師彼此之間都心懷叵測，卻還是同時從對峙中，分給他一點愛，已是命運對他最大的善意了。

托馬斯未必不知道盧修斯就是他的孩子，兩個人心知肚明，彼此都對他隐瞞起來。

直到十五歲時，他看到了父親藏匿起來的手劄，才對一直以來幫襯Malfoy家遺孤的托馬斯·斯萊特林有了更深層的了解：他不是什麼父親的好友，他是他父親的情人，他的另一個父親。

後來他回想起叫他肯接受他為父親的那天，是在托馬斯用鑽心剜骨折磨他的孩子時。

——

在遠一些時候，盧修斯的身體已經健康起來，巴掌大的孩子長成現在這個十五歲的少年，身體健壯得仿佛能打赢一頭咆哮着的格蘭芬多獅鹫。

但在那個隐蔽的石室裡，見到父親永遠沉睡的遺體時，他差點突發心肌梗塞梗過氣去，随之他便發起高燒，一次次地在夜裡驚叫着醒來，恐懼噩夢裡托馬斯猩紅的眼睛和冷漠的情感。

他想起年幼時他生病的時候兩個巫師對他的關懷備至的寵愛，隻是這一次，少年驚愕他的來源是如此不光明。對他早逝的父親，幾乎已經奉若神明，但是他依舊憤恨自己是阿布拉克薩斯用來得到人心的工具。

在此之前，他對托馬斯不止一次的依賴親近，不過是血脈在複雜繁瑣的事實中尋找源頭的結果。

托馬斯·斯萊特林将他的私生子從情人的長眠地裡給帶出來，已經遺忘的記憶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這孩子幼年，那時他瘦小羸弱，病發之時一連幾天高燒不退。

那孩子醒過來看見他就開始哭，哭着哭着變成嚎啕大哭。

讓托馬斯頓時變了臉色，他缺少了靈魂，但記憶還停留在原地，但僅僅隻是一絲半點，就足以讓他大約地想象出這個少年如今内心裡的煎熬，經受的痛苦是非比尋常的。

但是他還是非常生氣地說：“kid，我之前怎麼跟你說的？我不喜歡你在我面前哭。”

盧修斯不管不顧，他就在他面前哭着，一直哭，盯着托馬斯·斯萊特林绯紅的眼睛哭，哭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哭得托馬斯憤怒地離開了。

哭到睡着的盧修斯，夢中與現在對視相望。

回想起這一切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他難道對着老爹的墳頭一邊哭一邊告狀嗎！

後來的日子裡，久到少年已經成了耄耋老人，久到隻剩他一個人從那場殘酷荒唐的戰争中存活，他在莊園的林蔭下，在熾盛烈灼的陽光下，不止一次地帶着若有似無的遺憾和悔恨，來回憶起十五歲時這些匪夷所思的又難以言喻的事情。因為鉑金榮耀的延續，他沒能拯救他的父親于鋪天蓋地的無盡殺戮和孤獨之中，無數次回憶起他那時敏感的表現和應對情緒，實在是讓他難堪得無地自容！

梅林的秃頂胡子！

他怎麼會這樣丢Malfoy的臉？

就算知道了這個所謂的斯萊特林主君是他的父親之後，又有什麼能改變嗎？

難道讓他和他的主子從此父慈子孝嗎！

——

盧修斯·馬爾福十五歲時，托馬斯已經變得非常冰冷和暴虐了，随心所欲地呵斥懲罰屬下。

他看着那時的托馬斯·斯萊特林，内心迎來了久違的叛逆情緒，某種關于怨恨的情感讓他對自己說：這個托馬斯隻是食死徒的主子，是他效忠的對象，那玫瑰花下埋藏的屍骨才是他的父親。

可他永遠不能真正背叛他，盧修斯對于過往擁有完美無缺的記憶，那些溫情柔順的記憶對他來說是真實存在的，存在于他的生命裡，永遠彌散着。

在托馬斯第一次死亡的時候，為此驚懼得幾乎要将心血嘔出來。

預言出現時，他的孩子剛剛出生，納西莎的預産期原本是在七月，可因為意外，Draco Malfoy提前生在了六月。早産的嬰兒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健康有力，讓他緊縮着的心髒舒緩下來。

盧修斯無比清楚，若是他的孩子符合預言的條件，黑暗公爵會風行雷厲毫不猶豫地戕害他的孩子。某種隐藏着的紛紛揚揚的孺慕之情還是讓他将白白嫩嫩的小龍抱到托馬斯的面前，讓他給他的長孫取個名，不出所料，托馬斯又将他趕了出去，呵斥了他，和那年春天一般無二，如出一轍，讓他更加清醒地知道托馬斯真的失去了某些東西。

然而還沒等他将托馬斯失去的東西調查清楚，托馬斯就迎來了一次死亡。他記得，當西弗勒斯将這個消息時告訴他時，他顫抖的雙手差點将小龍給摔了，緊接着食死徒變成非法的組織，所有在冊食死徒都遭到通緝。

連他也變成了一個逃亡的囚徒。

他還沒有來得及哀悼他父親的死亡就開始賣弄着一個斯萊特林的本質庇護家人，急迫撇清關系。

他對搜查的傲羅們謊稱中了移魂咒，将他身上的罪過全部推到他死亡的父親身上。沒有心虛，沒有不安，隻有在暗夜裡永遠不能光明正大的懷念。……懷念着這樣一個罪惡滔天的親生父親。

扪心自問，除卻在暗無天日的記憶裡彷徨時，除卻在暴虐瘋狂的境地裡徘徊時，那時候的托馬斯對他呵護備至，深陷泥沼的同時，在孤獨之外，給了他一場不記名的如山父愛，從他出生之時伊始，直至開始失去記憶。

或許托馬斯·斯萊特林真的遺忘了一些往事，某種至關重要、被遺忘在時間的長河裡，由于那時的他還擁有着一種在時間長河裡飽經風霜卻經久不息的智慧，因此很容易就從中了解到一知半解的真相。僅僅隻是一些似有若無的感覺，就讓托馬斯在面對盧修斯的時候感到相惜如命，就好像他和那孩子一起被留在了這個苦難的世界，不得出路。

Lucius Malfoy他自己做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