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天弈對小天道的安排接受良好。

在小天道的指引下，他踩上飛劍飛往樹林的邊緣，随後穿越了一堵無形數據組成的“牆”，憑空出現在了清潭宗的山腳下。

他收起劍，擡腳走上一級級石階，目不斜視地路過無數沒有臉的灰色人形。這些灰色怪人有的在掃地，但手裡隻拿着一根棍子；有的在練劍，但劍不知為何不見蹤影；有的在交談，但對面隻是一團空氣。

唯一相同的一點就是當和天弈走過時，這些灰色人形就會退到一邊為他讓路，并且齊齊躬身說：“恭迎道尊！”

……說實話，這個場面十分驚悚，但和天弈面無表情，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這群自己看了大半個月的“灰人”。

他知道這些都不是人，而是他肩膀上這位小天道的本體——天道，用什麼數據什麼軟件捏出來的遊戲建模。

和天弈聽不懂這些名詞，隻能将之歸類為天道祭煉的傀儡化身。他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隻是在飛升渡劫的時候出了意外，被威力異常的雷劫劈成了飛灰，神魂将滅的時候被這邊的天道撈了過來，這才能夠重塑身軀，僥幸再活一世。

此世的天道告訴他，原來他的世界璇玉大陸是一本點家升級流小說，三千年無人飛升的困境不過是書中天道偏寵男主，刻意打壓其他修士，而他也不過是一個在故事開始前就因此慘死的炮灰背景闆角色。

好在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這三千年來隕滅在不公正的雷劫之下的人都能在此世天道的幫助下重得一線生機。然而，此世天道也表示，由于這個世界已經走上科技發展的道路，修行凋敝，不能将他們這些大能直接投入世界引起混亂，但可以以“全息遊戲”為依托為他們構造一個容身之所。

條件就是，所有神魂被衪撈回來的生靈，都要在全息遊戲裡充當npc來幫助衪賺取信仰值。

雖然和天弈既不理解什麼是全息遊戲什麼是npc，又不知道将自己這了無生趣的生命延續下去有什麼意義，但他還是秉承着一種無所謂的态度答應了此世天道。

答應後，天道就将他送進了一個“準備空間”，讓他在其中靜候遊戲開始，随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而還很茫然的和天弈在白茫茫一片的“準備空間”裡一擡頭，就看見了一二三四五……滿空間的熟人。

和天弈：……

更糟糕的是，那個總是糾纏他不放的魔族怎麼也在？！

回想起“準備空間”裡的兵荒馬亂，即使是情緒平淡如和天弈也感到了些許疲憊。幸好，在他進入“準備空間”沒多久之後，天道又再次出現，宣布部分場景已經搭建完畢，封閉測試正在籌備中，随即無情地将所有人都踢出了“準備空間”。

一刻也沒有為擺脫了那個魔族而感到開心，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和天弈再睜開眼就已經站在了他最熟悉的清潭宗的主峰——天辰峰的峰頂。他怔愣了一瞬，踱到開得明豔的花叢前，指尖輕撫過脈絡分明的葉片。

不知天道是否窺視了他們的過去，這裡的一景一物都與他記憶中别無二緻。譬如這叢花，便是他剛當上道尊時一位喜愛侍弄花草的長老的賀禮，葉如蘭草，花卻如錢串，普天之下也難找出第二株一模一樣的來，天道卻能将之複刻得如此細節。

還有那缺了一角的亭台，亂石堆砌的假山，甚至蓮池邊的一道劍痕……

一瞬間，他的心裡似乎掀起了一道不一樣的漣漪。但很快，這一絲情緒又像被抽走一樣突兀消失，沒留下任何痕迹。他有些困惑地擡手撫了撫胸口，茫然的擡頭望了一下。

正是這一下張望，讓他看見了立在一邊一動不動的詭異灰色無臉人。

一直以小玩偶一樣的分身形式飄在和天弈旁邊的天道立刻解釋到：“這是未完成的遊戲建模，汝可理解為未完成的傀儡分身。如今吾的信仰值不足，隻能維持這個模樣，等到遊戲開放，吾賺取了足夠的信仰值，便可将他們都一一複原為汝記憶中的人的模樣。”

“所以，你看過我的記憶？”和天弈歪了歪頭。

“吾為天道，無需刻意也自能知曉汝等的過往。”天道講着一口不文不白的古怪話語，傲然道，“再說，從汝等答應成為npc開始，便已承諾吾可将汝等的過去呈現予玩家，賺取更多信仰，怎麼，汝要反悔不成？”

和天弈搖搖頭。

答應天道時，天道确實着重強調了這一點。有些修者可能會因為難以啟齒的秘密而猶豫，但對于和天弈來說……

他審視自己過去的記憶，時常覺得，當上道尊之前的自己，和當上道尊之後的自己，陌生得仿佛兩個人。因此，他答應得十分輕易，甚至若不是天道現在提起來，他都要忘了自己曾經答應過這個條約。

确認他沒有後悔想要背棄誓約，天道看起來十分滿意。衪的化身飄到他面前，短短的手指點上他的眉心：“那就好。這是npc守則，汝記好了。切記，違規者，後果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