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這時,在蓮南道君的術法重壓之下,灰頭土臉的魔族忽然擡頭!
道尊和天弈心裡猛地一跳。他喃喃到:“封熄衍?”
他并不意外封熄衍能在這時接管身體,識種一向作為極佳的傳承手段被修士大能應用,正是因為其不僅能複現想要傳承或追憶的過往,還能在例如考核後繼者的關鍵時刻對其中幻境稍加改變。
隻可惜識種依托記憶構建,一旦插手幹預,很快就會引發幻境動蕩,繼而整個崩潰,因此傳承者即使幹預,往往也是到了最後關頭。
但這記憶是封熄衍的記憶,對于他來說,這段記憶明顯還沒有走到盡頭,他為什麼要在這時候幹預識種幻境?
和天弈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
對于他這種境界的修士來說,預感已經算不上預感,而是某種事情必然會發生的警覺。
在他的視線裡,一瞬間氣場大變的魔族正沖自己露出有點歉意的笑。此身已然出劍,在他的預想中,來自三百年之後的魔尊躲開這一劍應該更從容、更潇灑,這稚嫩的一劍不應該傷到魔族一根毫毛。
但是沒有。
魔族确實移動了身體——往他的劍尖上。
原本這一劍的位置就極為兇險,因此魔尊封熄衍隻需要稍稍移動,本來擦着心髒過去的劍鋒就可以直直貫入他的心髒。
魔族雖然長相奇異,卻并不像傳說裡那樣是挖出心髒砍下腦袋都不會死的怪物。
魔族也隻有一顆心髒。貫穿心髒,對魔族來說,也同樣是緻命傷。
沒有鮮血飛濺,也沒有掙紮怒吼。長劍貫穿魔族的前胸後背,沒有生命支持的重量沉甸甸墜在劍上,讓人難以承受。
和天弈這一生算不得清白,尤其是當上道尊之後,他殺過許多魔族,許多靈族,和許多人族。事到如今,他分不太清這裡哪些是本就該殺,哪些是在天道的暗示下錯殺,但終究這些人魔靈的血都流過他的劍鋒。
他本應該習慣。
但當這柄劍刺進封熄衍的胸膛,當對方的頭慢慢垂下,當劍尖上的重量一點點增加……
他的情感于此刻開始沸騰,将牢固的心鎖燒出裂縫。
“不……”和天弈聽見自己的聲音喃喃着,分不清是從現在的他還是過去的他口中說出,“不,不,不……”
幻境外,正在石人面部的山洞中鎮守斬情台的五位長老忽然覺得地下一震。遠超上次躁動千百倍的彩色霧氣噴湧而出,無數情絲飛速攀附上結界,這些霧氣濃郁到宛如實體,狠狠向上沖擊!
咚!
仿若戰鼓擂響的巨大聲音回蕩在這片空間,結界明明滅滅,鍊接着青玉石台的鎖鍊也一陣翻滾搖擺。五位長老都被沖得東搖西晃,再也沒法安心打坐的他們沖出洞窟,面色沉凝中帶着一絲驚慌。
“怎麼回事!上次不是剛剛平靜下來嗎!”琥珀道君咆哮到。
“别管那麼多了,先鎮壓!封印不能破,結界不能毀!”輪義道君沉聲到。
五位長老立刻要去加固結界,但與此同時,霧氣再次狠狠向上沖擊!
嗵!!!
哪怕五位長老最低也是大乘期,他們依舊被這聲音震得頭暈目眩。等他們回過神來,卻愕然發現霧氣居然自發聚集,凝結出一尊非常高大的和天弈的塑像。
霧氣凝結成的和天弈目光絕不平靜地掃過小得像蝼蟻一般的五位長老。随即,他伸手探向另一團霧氣中,緩緩抽出一柄長劍。
“不!!!”輪義道君勃然色變。
但已經來不及了,霧氣凝成的人像抽出長劍,自下而上,狠狠劈在了已經明滅不定的結界上。
轟!!!
青玉台一瞬四分五裂!
連接着石人和青玉台的鎖鍊也一根根繃斷,斷裂的鎖鍊沒有實體,而是化為光點消散。困鎖此地千萬年的結界,終于被“和天弈”一劍斬破!
結界被破,霧氣凝結的人形也随之潰散。無數彩色的霧氣飛快向外遊走,沒飄出多遠就漸漸褪去顔色,徹底化為無形的介質消失在五位長老的眼中。看起來身體最差的浮澤道君還試圖阻攔,但這些東西抓不住摸不着,很快就沒了蹤影。
他回過頭去,發現其他四位長老都面沉如水。年紀最大的輪義道君沉聲說:“速與玉韻傳訊,大事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