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星人一邊逃跑一邊為她取了個外号:‘猩紅惡魔’。
真符合我現在的樣子,神彌想。
她現在就是來取你們所有人性命的惡魔。
已經完全沒有了往日明亮美豔的姿态,那雙薄荷最喜歡的藍色大眼睛,此時也染上了濃重的血色,不複往日色彩。
不知疲倦的砍殺了将近一年,将所有躲在角落的老鼠都揪出來殺掉,這個星球上的生命已經所剩無幾。
神彌最後殺掉的是一家人,父母戰戰兢兢的将年幼的女兒護在身後,跪着求她放過自己的女兒。
神彌想了想,點點頭,毫不心慈手軟的揮刀砍下。
她将目光對準那名新鮮出爐的孤兒,冰冷的眼神刺在女孩身上,她渾身發抖,閉上眼睛,等待着屬于自己的死亡到來。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噩夢一般,蘭塔絕望的看着父母的身影轟然倒地,他們保護着蘭塔從那位‘猩紅惡魔’的手下一次次的逃生。
他們怎麼都無法理解,‘猩紅惡魔’明明隻有一個人,一把刀,卻能将他們整個星球屠殺殆盡。
當惡魔第一次倒下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歡呼,他們雀躍着勝利,直到她再次爬起來,将手中的刀劍對準他們。
甚至重火力圍剿都無法殺死她,她就像真正的惡魔一般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爬起。
神彌坐在屍體堆成的高山上,身旁的紅櫻和她自己都是傷痕累累的。
終于結束了……這就結束了。
神彌怔楞的看着眼前的硝煙與屍山血海,殺光了所有人,她的内心卻并沒有解脫。
不,或許還剩下一個人,她的身後跟着一個小小的身影,那孩子手上緊緊捏着一張用鐵片磨成的小刀,憤恨的眼神投注在神彌身上,她已經變得與神彌一樣,被仇恨沖刷着内心。
神彌沒有理那孩子,而是留下一枚枚血腳印,登上早已藏好的逃生飛船,設定好目的地:烙陽星。
而後從兜裡掏出一顆早已被鮮血浸染的糖,剝開糖紙,默默的塞進嘴裡,忍下嘴裡甜膩的感覺,沉沉的睡去。
一年不吃不喝,無休止的揮動手中的刀,她的身體早已到達了極限,如果不是夜兔的強大身體素質支撐着,她早已倒下再起不能了。
再次醒來時,飛船已經開到了烙陽星附近,即将準備着陸了。
神彌看着十幾年未見的星球,沉默着在飛船上将自己渾身的血污沖洗幹淨。
暗沉的血污經過一年的固化,早已留在身體各處,神彌洗了十幾遍,才堪堪洗掉。
***
這大概就是報應吧,神彌想。
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回到早已空無一人的家中,詢問鄰居之後隻得到了:
‘你母親埋在後面的山上,你弟弟幾年前跟父親打了一架,離家出走沒再回來,最小的妹妹也不知去向,似乎說是要去地球。’
順着鄰居指引的地方,神彌來到母親的墓前,她手中握着琥珀項鍊,沉默着在母親的墓旁挖了個小小的坑,小心的,輕柔的将琥珀項鍊放進去,蓋上泥土,又搬來幾塊沉重的石頭放在上面。
傘被她遺落在飛船上,所幸的是今天是下雨天,冰冷的雨水打在神彌臉上和身上,她毫無所覺,沒有一絲絲反應。
她坐在母親的墓前,低着頭,雨水順着發絲滴落,身上所有的生氣仿佛被吸走了一般,渾身散發着絕望,不管是什麼人來都會說一句:‘這是活着的屍體。’
神彌在母親的墓前呆了幾天,才起身準備往飛船停靠的地方走去。
飛船重新起飛,她還要回去為救援隊的其他人收屍。
曾經熱鬧的救援隊艦船如今一片死寂,六具屍體整整齊齊的擺在曾經這個充滿回憶的會議廳裡。
除開神彌自己和死在她手上的薄荷,剩下的六個人,都在這裡了。
一年前發生的事情仿佛一場沒有盡頭的噩夢,她隻記得她微笑着一個個為他們送行,又迎接回一具具了無生息的屍體。
她一言不發的為友人們整理好儀容,隻希望他們走的有尊嚴一些。
轉身環顧這個生活了數年的地方,這是他們的大本營,也是他們的家。
索蒙為她蓋上潔白的蓋頭,挽着她的手将她交給薄荷。
索創猙獰着臉用手臂鎖薄荷的喉,一邊嘴裡喊着:‘妹妹醬是我們大家的!’
其他人則在無奈的勸架。
這場簡陋的,小到不能再小的婚禮成了她和他們最後的記憶。
神彌走到主控室,沉默着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沒有啟動自毀程序,而是封閉所有的艙門,關閉掉所有的能源供給。
失去了能源的艦船不再前進,靜悄悄的遊蕩在漆黑的宇宙中。
神彌跪坐下來,顫抖着拔出腰側的紅櫻,沉默的用手撫摸着傷痕累累的刀身。
“鈍了啊……”
紅櫻在神彌手中不停的铮鳴着,仿佛是在拒絕她,刀身的震動越來越大,終于她的手再也握不住,‘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往日白皙有力的手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再也無法握緊刀柄了。
神彌再次抓起紅櫻,紅櫻依舊在铮鳴,她從身上撕下一些布條,系在手上,将手與刀柄捆綁在一起,這樣即使刀在铮鳴,即使無力抓握刀柄,她也能保持刀不會掉。
刀尖緩緩刺入皮膚,左邊是心髒。
她将刀尖拔出,用手進入被割開的地方,迅速的将心髒挖了出來,小心翼翼的放進盒子裡。
這顆心髒,是松陽老師的心髒,數年前,老師還活着時,換給她的。
她不理解老師為什麼要這麼做,但也沒有拒絕,隻是得益于這顆心髒,她才能在災厄星人的炮火中一次又一次的重新站起來。
她不能讓這顆心髒随着她一起死去。
鎖好盒子,做好一切的準備工作,失去心髒的身體的生機也到達了極限。
神彌再次将刀狠狠捅入腹中,刀身盡數沒入身體,刀尖從另一邊穿透。
感受着生命一點點流逝,身體漸漸沉寂,最終死亡。
她死在了二十一歲的第一天。
在與薄荷約定好回家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