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父”慈子孝,那邊警視廳已經忙成了一鍋粥。
在見過綠川星光後,野島奇迹般恢複了神智,口齒清晰的講述起自己的犯案過程與‘真言教’的事情。
他知道真言教是在三年前,那個時候的他家庭幸福美滿,工作順心,升遷在即,當然也不會有什麼不得不實現的願望,所以當時在朋友的安利下,他理所當然的拒絕了。
轉變是在一年前,他的女兒在那座商場慘死的那天。
彼時他早已忘記朋友曾經向他安利過的真言教,隻是按照流程替女兒收屍下葬,然後跟兇手一家打官司。
打官司的過程令他身心俱疲,賣掉家裡的房車,省吃儉用付了律師費,最後的結果還是輸掉了。
那兩個兇手以未成年的名義,逃脫了法律的制裁,甚至連開庭也隻能看到對方請的律師和兇手的父母,本人則完全沒有出現。
沒有道歉,對方甚至都不願意看他們一眼。
審判錘落下的時候,他的耳朵一片嗡鳴,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他被妻子拉回家,在家裡呆呆的坐了一天,望着泣不成聲的妻子,心裡做了一個決定。
他跟妻子一拍即合,通過朋友找到了進入真言教的辦法,在繳納了高昂的入教金後,成功拿到了一個面見教主的名額。
當然,入教金是他們借的貸款,打了接近半年的官司,他們身上早就沒剩下多少錢了。
在蒙着眼睛,坐在車上颠簸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後,終于到達了目的地,但是卻沒有馬上見到,他被丢下車,由某個人背着繞了一圈又一圈,才被放下來,解開眼罩的時候就已經身處室内,沒有任何能夠看到外面的窗口。
他是隔着竹席簾看到那位所謂的‘教主’的,因為常年面對電腦屏幕,他的視力并不好,所以沒有看的很清楚,隻能從聲音和身形辨認出來是個中年男性。
教主給他指了一條路——用妻子的生命作為祭品,換取一個毫無痕迹地殺掉田中數的辦法
成功将田中數約出來的那天,他拿着麻繩走到妻子身後,将麻繩套在她的脖子上。
妻子沒有掙紮,隻是人的本能令她放在身側的手指箍成了雞爪狀。
他知道的,妻子隻是先他一步去見了女兒。
“請對我判處死刑吧。”他神情呆滞,渾身像是被卸去所有力氣一般,連說話都毫無起伏。
他最想殺的人已經殺了,事已至此,他已經不奢望能夠拉上别人一起死了,隻求能夠早日到達妻女的身邊。
聽完他供述的事實,審訊室裡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那次的事件毫無疑問是場意外。
死去的野島惠子無疑是無辜的,造成意外的兩個未成年孩子也并非故意。
那兩個孩子一個五歲,一個九歲,世界觀和是非觀都還沒有完全形成。
伊達航對此事印象很深,那是他畢業後遇到的的第一個事件。
事後,那兩個孩子單獨來找過他,希望能夠打聽到那個被他們不小心撞下樓梯的孩子在哪個醫院,想要當面道歉。
他們還不知道野島惠子已經死去,更不知道死亡的意義。
沒有等他答應,兩個孩子的父母就匆忙趕到,将他們帶了回去。
沒多久,田中數也來找了他,他是成年人,已經明白這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但請至少……至少讓我在那孩子的墳前上一炷香!”
他痛哭着說道。
二十多歲的男人在伊達航面前痛哭流涕,他是兩個孩子的叔叔,也是東都大學在讀的研究生,直面死亡的沖擊和沒有約束好兩個小侄子導緻無辜人死去的責任感,令他無法釋懷。
答應去見野島的那天,他大概已經做好了以死謝罪的準備了吧。
警方後來在檢查屍體的時候,發現他懷中藏了一把短刀,但又完全沒有掙紮的迹象,更沒有試圖躲避、反抗的動作。
他克制住了人類的本能,就這麼跪在野島的面前,被他用斧子一下一下的砍斷了脖子。
警方猜測,那把短刀大約是他用來自裁的,隻是在那之前,野島的斧子就已經砍斷了他的脖子。
将所有的線都連接起來後,難以言喻的心情填滿了在座所有人的心。
他們沉默着做了結案報告,将犯人移交給下一道程序。
未來等待他的,将會是長達十數年的牢獄。
——他犯下的罪行,即使是數罪并罰,也無法讓上面判處死刑。
處理完事務後,伊達航一如既往的來到與同期相聚的居酒屋,喝完了有史以來最沒有滋味的一頓酒。
另一邊,綠川光也回到家了。
此時已經是深夜,他沒有出聲,沉默着小心的關上門。
用手指松了松領結,他長舒了一口氣,走到冰箱前,從裡面拿了一罐黑咖啡,剛灌了幾口,下一秒,餘光瞥到冰箱旁的黑色人影,吓得他拼命忍住才沒有失态到當場噴出來。
“咳咳咳……小星?這麼晚了還不睡嗎?”
冷白的月光從窗口透進來,女孩的臉龐一半隐藏在黑暗裡,另一半暗金色的眼眸在月色的映照下,略顯的冰冷了些:“案件怎麼樣了?”
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神彌的影子。
是他多心了嗎?綠川光把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腦外,回答道:“已經結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