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狐狸,你們帶兵前往良城,準備做什麼呢?"既然雙方身份皆已明了,白風夕直切主題,“不過,隻帶了這麼些個兵,應不是為了興戰。”
“的确,”豐蘭息沒有隐瞞,“興兵隻會讓良城百姓流離失所,并非良策。我此行的目的很簡單,首先要鏟除良城節度使于鳴,此人魚肉百姓,實在可惡;二來便是在春潮來臨前,疏通河道,修建大壩,讓百姓免受水災之苦;當然,在此之前,還需與寫月世子一談,請世子退兵。”
“你就這麼自信,能說服兄長退兵?”
豐蘭息卻很笃定,“因為我相信世子也不忍見生靈塗炭,何況,我雍州也非泛泛,雙方真要打起來,兩虎相争,最終隻會兩敗俱傷,反而讓别人坐收漁利,于青州來說,百害而無一利,再說,你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不也是希望勸服你兄長退兵的嘛。”
白風夕感歎,“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你這隻黑狐狸,不過,你和有着‘蘭雅’之稱的豐蘭息是同一人這種事,還是有些匪夷所思。”
“所以說,任何事情都不能隻看表象,蘭息隻是做的多說的少,而有的人,表面看着人畜無害,個個都說他是心懷天下,指不定有什麼野心,要我說,風姑娘的眼光實在不怎麼樣。”
楚雲岚說者無意,白風夕卻好似聽出了弦外之音,“不知楚姑娘口中的野心家又是在影射誰呢?”
“耶~我隻是舉個例子而已。”楚雲岚支着腦袋,無聊地翻着從雍京帶着的話本,明顯心不在焉。
豐蘭息卻不由想起玉無緣,想到楚雲岚曾多次提到玉無緣名不副實,而白風夕似乎對玉無緣評價頗高。
“殿下,該用膳了,”鐘離拎着食盒進來,打破了尴尬的氣氛,“穿雲、穿雨他們也給士兵分發酒肉去了。”
果然,營帳外傳來士兵們歡欣鼓舞的聲音,白風夕恍然有所悟,“既然咱們的目的地都是良城,我便與你們同行吧。”
豐蘭息自然沒有異議,讓鐘離收拾出一間單獨的營帳,供白風夕休憩。
白風夕眼尖地看到主帳内設有兩張卧榻,帶着了然的神情湊近楚雲岚,壓低聲音道:“你倆這是,成了?”
“咳,”楚雲岚沒有否認,隻說,“待天下靖平,一定請風姑娘喝杯喜酒。”
次日清早,帳外傳來陣陣喧嘩聲,任穿雨快步入帳,“殿下。”
豐蘭息放下手中的行軍路線圖,詢問道:“外面為何如此吵鬧?”
任穿雨禀告道:“外面突然有一群烏鴉襲來,士兵們見了,都覺得是不好的征兆。”
“烏鴉?”豐蘭息略思索便知其裡,“山地和樹林最适合它們生存,冬日剛過,食物不足,再加上昨日篝火,留下了不少殘渣,所以它們才會前來。”
“可這卻很影響士氣,”任穿雨擔憂道:“畢竟這烏鴉可是不祥之物。”
“誰說烏鴉是不祥之物?”楚雲岚擦拭着短刃,“鴉,與雅同音,先人曾将自己的語言比作烏鴉的‘雅雅’之聲,而烏鴉反哺,亦有‘慈烏’之稱,傳說中的金烏更是太陽神鳥。何況,昔有劉邦斬白蛇起義,陳勝、吳廣更是利用魚腹藏書、篝火狐鳴來鼓動人心,今日,蘭息正可借此烏鴉之勢鼓舞士氣。”
白風夕撫掌笑道:“楚姑娘博古通今,與我所想不謀而合。”
“雲岚說的沒錯。”豐蘭息信步而出。
帳外,士兵們受群鴉影響,都認為是上天不讓他們去往良城。
豐蘭息朗聲高喝,“誰說烏鴉就是不詳?古時,周武王登基之初,便有烏鴉雲集于宮殿,從此周朝大興,一舉滅了商纣王,開啟了數百年的大業。”
“殿下,我們讀書少,你說的這些呀,我們不知道,但這山谷裡突然邪風陣陣,恐怕真有不詳啊。”人群中有人提出疑惑。
士兵們紛紛附和,“是啊,殿下。”
“這可不是邪風,而是上青雲的好風,好風憑借力,烏鴉送戰歌,”豐蘭息伸手拔出任穿雲的佩劍,“昔有漢太祖劉邦斬白蛇,大漢昌,吾今日也欲效之,神靈在上,若我豐蘭息能定良城、平天下,此劍必有收獲。”說完,豐蘭息一劍直刺蒼穹,劍風掃蕩,再定睛,劍鋒上已有一片鴉羽,豐蘭息高舉鴉羽,“諸位将士,上天已賜吉兆,從今以後,爾等就定名為墨羽騎。望諸位,随我征戰各處,威震世間,天下聞名!”
衆将士盡皆響應,一時間,山谷中回蕩着士兵們嘹亮的呼聲。
大軍拔營繼續前進,馬車内,白風夕笑言,“你這黑狐狸,倒還真會現學現賣。”
“以蘭息的智慧,何須現學現賣,我那番說辭,是解釋給任穿雨聽的,不知接下來,蘭息有何謀劃。”
豐蘭息看着楚雲岚,“你一向最懂我,不妨猜猜看。”
“哈,于鳴這隻老狐狸,不會輕易讓大軍進駐良城,”楚雲岚掀簾看着外面的大軍,“我猜你會把大軍拆成小股分散開,做行人打扮混入良城。”
“你果然懂我,”豐蘭息斟滿茶盞,“不過,還需你的易容術相助。”
高峰上,豐蘭息三人迎風而立,整個良城盡收眼底。
“黑狐狸,你找的這個地方确實不錯,良城一覽無遺。”白風夕遠眺四方。
“我要的便是這良城水渠的全貌。”
白風夕雙手抱臂,“這水渠看上去四通八達,實際上糾纏在一起,亂的很,根本沒有辦法洩洪。”
“沒想到你還懂水利。”豐蘭息笑道。
白風夕望着雜亂無序的水渠,歎道:“現在這種情況,就算改道青州也沒有辦法,春洪之時,多半的村民會因此受損。”
“诶,蘭息選擇來到良城,就表示已有腹案,春洪之事,必能妥善解決,不過嘛,”楚雲岚拂去額前被風吹亂的發絲,“雖然我的易容術已是爐火純青,但鐘離畢竟年少,以他的閱曆,隻怕應付不了老謀深算的于鳴,要體查民情,咱們可得抓緊時間了。”
經過楚雲岚提醒,三人迅速來到良城主街上,白風夕順手買了麻團,握着麻團,白風夕大為不解,“這良城的物價怎麼會比雍京還貴呢?這麻團,雍京也就賣三文錢一個,良城賣到了五文錢一個。”
“世人都認為,貧瘠之地,物價隻會更低,其實這是一個刻闆印象。”豐蘭息環顧四周,解釋道:“良城地處邊陲,糧草不足,自耕自種不足以滿足本地,大多需要從其他城購買,良城人口少,進貨也就不會大批量,都是以小批量層層販賣,最終的物價也就上升了。”
“原來如此。”
“不僅如此,”豐蘭息繼續說道:“這邊的人分工揉雜,交易也不發達,這才是真正的病因。”
“你還漏說了于鳴這個貪官,若非于鳴剝削,良城百姓不至于如此窮困。”楚雲岚補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