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的額頭······”裴憐塵擡手拂開他額前垂落的碎發,看着一塊微微滲血腫起的瘀傷,有些無奈:“剛剛被那些孩子打中了吧,不疼嗎?”
“習慣了。”沈硯書好奇地看着裴憐塵和程小滿。
“小滿,你去買些藥膏來。”裴憐塵對程小滿說。
程小滿應了一聲,扭頭跑去買藥了。
“你的頭發,好看。”沈硯書忽然說。
裴憐塵一時沒反應過來。
沈硯書又說:“好看,我總梳不好。”
裴憐塵這下明白了,找來找去,在屋子裡找到了一把斷了齒的半截梳子,給沈硯書重新把頭發梳好,見他又低頭扒拉自己衣領,無奈地笑了笑,又幫他把衣服整理好。
沈硯書這下滿意了,看着裴憐塵傻笑起來,邵嘉在屋子裡兜着圈飄來飄去,似乎很煩躁。
“就是他?”裴憐塵問。
邵嘉說:“是他,肯定是他,樣貌,聲音,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裴憐塵很是意外,托生轉世之前也不是沒有聽說過,但樣貌聲音都一模一樣,這倒是聞所未聞。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邵嘉恨不得提着裴憐塵的領子晃他,“你不是說他上輩子平安回了王都,坐擁天下麼!”
“我以為咱們不可能再遇見他嘛。”裴憐塵心虛地說,“就想着安慰一下你,萬一你當時想通了走了呢,誰知道你——你忍住,忍住,别化厲鬼态!你别吓到他!”
邵嘉原地打了幾個轉,忍住了。
而沈硯書就一直傻笑着看裴憐塵跟空氣說話,然後問:“你在跟誰說話,我怎麼看不見他?”
裴憐塵說:“跟你的一個好朋友。”
“我的好朋友?”沈硯書疑惑地眨眨眼,“誰?裴甯嗎?”
“不是,他叫邵嘉。”裴憐塵說。
“邵嘉?我不認識。”沈硯書搖搖頭。
“你忘記了。”裴憐塵又說。
“不可能!”沈硯書堅定地說,“他們都說我連上輩子的事還記得,不可能忘了好朋友的。”
“上輩子?”邵嘉失聲問道,脫口而出才想起對方聽不見。
“上輩子,你記得什麼?”裴憐塵替他問道。
“我記得有個人教我畫畫。”沈硯書笑眯眯地,“他畫得可好了,隻是我學得慢,不過我每天都在學。”
裴憐塵:“每天都在學?”
“嗯!”沈硯書驕傲地點點頭,拉着裴憐塵跑到院子裡,指着那些拙劣的畫稿說:“每天夢裡,他都教我,我醒過來,每天都在畫,都是我畫的!”然後又忽然難過起來:“其實我之前,買了很多他的畫,但是,都沒了。”說着說着忽然悲從中來,像個小孩子一樣抱住裴憐塵,把頭埋在他肩窩嚎啕大哭起來。
邵嘉對裴憐塵怒目而視,裴憐塵尴尬地拍拍沈硯書,又問:“不哭不哭,怎麼會沒了呢?”
“燒,燒掉了!”沈硯書哭得更厲害了,邊哭邊更用力地抱緊了裴憐塵“好大的火,我害怕!好大的火!”
“你忍住,忍住,不要變!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變!!!”裴憐塵拼命給邵嘉使眼色,試圖安撫住他,邵嘉原地打轉快把自己打成一個冒煙的漩渦了。
就在此時,程小滿砰地推門進來了:“師父,藥買來啦,還有裴哥哥和裴奶奶,他們是來給這裡的沈哥哥送飯的,我半路——啊,師父你怎麼把他弄哭了呀?”
“我也不想啊!”裴憐塵很是為難,他其實不太會哄孩子,程小滿一般不怎麼需要他哄。
“哥哥?!”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嘶啞的驚呼,裴憐塵循聲望去,隻見一名滿頭銀發的老夫人坐在木制輪椅上,被一個年輕人推着,那年輕人茫然地說:“祖奶奶,您老糊塗了麼終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