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錯家房子大,床也大,一張床有自己家大半個屋子那麼大,躺在上面誰也礙不着誰,裴憐塵很滿意。
“我去,你是不是對我圖謀不軌?”李無錯驚恐地說,“半夜爬、床,你要點臉吧!”
“怎麼了?”裴憐塵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我都已經被傳這樣了,我還在乎要不要臉?找個地方睡覺要緊。”
裴憐塵累了一天,困得不行,說完閉上眼睛就睡着了。
李無錯目瞪口呆,好一會,才伸手戳了戳裴憐塵的臉,又捏了捏他的鼻子,輕輕喊他:“假正經?假正經?”
裴憐塵沒有醒,翻了個身繼續睡。
“年紀大就是好啊。”李無錯小聲說,“倒頭就能睡。”
“我怎麼睡不着呢?”過了老半天,李無錯盯着床帳嘀咕道。
這天晚上裴憐塵做了個夢,夢見十八歲那年的冬天,李無錯跟着他裡人來裴府拜年,自己常年在清都宮修行,論起來,真正同齡的朋友,除了趙承,便隻有李無錯了,那個冬天是他與李無錯重新熟絡起來後的第一個冬天。長輩們都在廳裡寒暄,李無錯溜進了他的屋子,本來隻是想喊他出去玩,卻看見了滿地揉成團的信紙,未來得及阻止便撿起了一個展開,看見了他的滿懷心事。
“為什麼要寫信?”那時候李無錯問他,“要是喜歡,就直接同他說。”
“你懂什麼!”裴憐塵把信搶回來,“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幹掉你。”
“我才不會幫你說出去,你想得美。”李無錯踢開腳下的信紙團,喊裴憐塵出去做陷阱逮麻雀。裴憐塵嫌他幼稚,不想去,他就一個人去了院子裡,蹲到了晚飯時候也沒逮着一隻。
裴憐塵看他實在可憐,随手撿了張信紙疊了隻小鳥給他,說:“岚岚每天都要撒一碗谷子喂附近的鳥,你捉不到的。”
“你不早說!”李無錯氣得在雪地裡打滾,最後隻能捧着紙折的小鳥回家去。
······
第二日裴憐塵睡醒,隻覺得神清氣爽,李無錯家的床真不錯,睡起來舒服極了,隻是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像個猴子似的扒拉在了李無錯身上。
夢裡十八歲的李無錯會在雪地裡靈活地打滾,夢醒後八十多歲的李無錯仰面躺得直闆闆地,像硬了三天的幹屍,眼底青黑,幽怨地瞪着裴憐塵:“這麼大個床都不夠你睡,我躺得闆闆正正的,你就非得打三個轉,滾來勒死我,你這毛病到底什麼時候能改!”
裴憐塵嘀咕道:“這也不是我想改就能改的。”他睡着了就是喜歡抱着什麼東西,又不是他能控制的,要不是有這毛病,他至于為了躲程小滿放着自家床不睡麼!
李無錯黑着臉:“十八歲的時候就算了,且當你是個小孩吧,八十多歲了你還改不了!這要是傳出去,我老臉往哪擱?”
“怎麼,你們傳我流言的時候起勁,輪到自個兒跟我傳流言就慫了?”裴憐塵坐起身來,恨得牙癢癢,自己這輩子是晚節不保了,或許早節也沒保過。
李無錯揪着被子痛心疾首地問:“你是不是對我圖謀不軌?我們都一把年紀了,你别跟我玩這些花裡胡哨的。”
裴憐塵隻覺得冤枉,這算什麼圖謀不軌,他以前真的想對某個人圖謀不軌時,可是故意把衣帶扯散了睡的,就圖它睡到一半的時候能自己散開,當然,醒來的時候衣帶被整整齊齊系好了,還附帶對方一句誠懇的告誡:阿乾,睡覺露着肚子容易着涼,以後注意些。
“借你的床睡一覺而已,我又沒做什麼過分的事,你至于麼?”裴憐塵扯了扯自己的裡衣,這不都整整齊齊的。
“你還不夠過分麼?”李無錯幽幽地說。
端着托盤進來的侍女尖叫一聲,連忙退了出去謝罪。
“你滾。”李無錯咬牙切齒地對裴憐塵說。
“奴婢擾了主子好事,奴婢這就滾!”門外的侍女大喊道。
李無錯跳下床追過去:“······回來!你聽我狡辯!”
侍女跑得比兔子還快,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卻還能聽見她的聲音在高喊着謝蘭石:“蘭石哥,怎麼辦,大人和别人那個那個了!用不用備熱水送去啊!”
遠處隐約傳來謝蘭石的訓斥聲:“什麼别人,那是未來夫人!是這座宅子的主人!這麼不會講話,你不要命啦!”
“不一定是夫人,大人說他過分呢!”
“啊,那一定是官人!”
“謝蘭石,你又到處造謠!最好别被我抓住!”李無錯高喊道。
李無錯沒抓到謝蘭石,自己洗了把臉灰溜溜地回來了,裴憐塵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出門去了。
“不準走!”李無錯狠狠把他往屋裡一推,關上了門。
“幹什麼?”裴憐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與旁人有約。”
“有約?不許去。”李無錯拽着裴憐塵,把他拖到床邊,“你今天就給我躺這兒,老子伺候你。”
“為什麼?”裴憐塵向來不是很能跟得上李有病的思路。
李無錯惡狠狠地說:“她們都聽見了!現在你我傷風敗俗之事已經在我府上傳遍了,你要是不在這兒腰酸背痛地多躺會,他們肯定要說我這人不行,那我沒臉見人了!”
“我青天白日地躺在這,豈不是更顯得你傷風敗俗?”裴憐塵不是很認可。
“傷風敗俗就傷風敗俗。”李無錯捂臉,“至少臉面保住了。”
裴憐塵盯着他看了一會,忽然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似笑非笑地勾勾手,說:“你過來。”
李無錯毫無防備地走近兩步,裴憐塵給了李無錯一記胳膊肘,把他怼得跌倒在到了床榻上,大搖大擺地禦劍撞開門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