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宮放榜的那天,裴憐塵特意起了個大早陪程小滿去看榜,雲馳兩個字赫然在列,排第七十九,有些靠後,好歹是過了。
但裴憐塵忽然想起當時程小滿說他炸了那測靈根的水晶球,這種程度的靈根還是隻排到了七十九,可見其他考核程小滿是差中之差了!
排第一的是位名叫宋時清的女修,雖然人未曾露面,但已聽到周圍有人竊竊地聊起了她。裴憐塵随意聽了一耳朵,無外乎是清俊潇灑、劍術絕倫,想要嫁給她做道侶之類。
嗯等等?嫁給她?現在的小姑娘們可真是膽子大!
回去的路上師徒二人不免聊起了今天的榜。
“果然她是第一。”程小滿也說。
“你已見過了?”裴憐塵有些好奇。
“見過。”程小滿點了點頭,“我倆一場考的符箓,我當時走神了,不小心畫錯了,差點把妖獸召喚來,是她出手幫我摁回去了。考完了我想感謝她,就跟她聊了幾句,她好厲害,是一個人千裡迢迢來的玉京。”
裴憐塵有些哭笑不得:“畫符你都能走神?”
“因為我旁邊坐的一個姑娘一直在邊畫邊嘀咕,我沒留神就跟着她嘀咕的畫了。”程小滿有些委屈地說,“之前學的時候也沒人在我耳邊一直說話,我哪知道還會這樣。”
“那是因為你心還不夠定。”裴憐塵嘴上說他,心裡卻已是非常滿意,“不過第七十九名也很是不錯,比我想得還要高一點,看來你這些日子有好好努力,有什麼想要的獎勵?”
程小滿想了一會,說:“想給我爹娘寄一封家書。”
裴憐塵啞然,“這哪算什麼獎勵?你想寄家書,直接同我說就是,我想辦法替你送。”
“有些麻煩吧。”程小滿悶着頭往前走。
的确需要注意些,不能讓不相幹的人注意到,若是被有心之人拿來利用、或以小橋村做威脅,那就得不償失了,但也沒到必須斷絕聯系的那個地步。
麻煩,程小滿竟會怕麻煩自己。
“小滿!”裴憐塵快走兩步追上他,“你這是同我見外?”
“沒有,師父。”程小滿微微側頭看過來,目光很平靜,“我隻是想要這個。”
“沒有别的?”裴憐塵有些不相信,盯着程小滿的眼睛,想要找出一絲絲的隐瞞、抱怨、或是别扭,他想一定是有什麼地方不對,程小滿是生氣了在和自己鬧别扭,自己得找到症結所在。
可是程小滿坦坦蕩蕩:“沒有了,我沒有别的想要的了,師父。”
程小滿這些日子顯然不對勁,裴憐塵覺得徒弟一定是受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委屈,左想右想也想不出,拉着丁素一起想。
丁素隻覺得莫名其妙:“我看他這幾日,一直溫書習劍,等着學宮五月開課,乖得不得了,有什麼問題?”
“這就是問題。”裴憐塵如臨大敵地摁着桌子,“小滿他不是這種孩子。”
“那他是哪種?”
裴憐塵想了想,說:“睡覺賴床,讀書走神,練劍偷懶,貪吃貪玩,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這才是他。”
丁素“嘶”了一聲,臉上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來:“這種廢物你也養得下去?”
“你才廢物”裴憐塵不耐煩地推了他肩膀一下,“我就覺得他現在不對勁,很不對勁。”
丁素摸着下巴揣摩了一陣,說:“依我來看,這麼突然的轉變,恐怕······是不是遇上什麼人了?”
“什麼人?”裴憐塵一臉虛心求教地神色看着丁素。
“比如學宮裡遇見了什麼小姑娘。”丁素展開了想象,“這個年紀,情窦初開······或許那位姑娘十分出色,他自覺配不上人家,于是隻能開始刻苦念書,将來功成名就,才能抱得美人歸啊。”
哎,别說!真别說!裴憐塵跟着丁素這麼一想,覺得此事大有可能:“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丁素歪歪頭。
裴憐塵一笑:“我知道這個姑娘是誰了,學宮春試榜首,他跟我提過,他頭一次跟我誇哪個姑娘厲害,八九不離十。”
“收收你的嘴角,咧到耳朵根子去了。”丁素嫌棄地說,“有什麼好高興的,你家豬想要拱别人家白菜,我都替白菜擔心。”
“小滿也不算豬吧。”裴憐塵為自家徒弟辯解道。
“這重要嗎?”丁素翻了個白眼。“重要的是白菜,白菜憑什麼被豬拱?”
“對對對,喜歡歸喜歡,不能叫他打擾人家拉人家後腿。”裴憐塵連忙在心中檢讨了自己,決定趁學宮開課前的最後這段時間,找機會在言語上敲打敲打程小滿,叫他把心思先放在修行上。
隻是敲打程小滿歸敲打,裴憐塵自己的好奇卻是按捺不住了,等到學宮的入學典儀那天,他坐在觀禮席,一直抻着脖子往場中望,想看看那傳說裡的榜首第一。
“還沒開始呢,何況你又不知道人家長什麼樣。”丁素對此嗤之以鼻。沒想到這話倒是打臉得很快,典儀開場便安排了學子舞劍為賀,不是别人,正是今年春試榜首,宋時清。
少女身着月白色的學子服輕輕落在台中央,眉間一點細細的朱砂痣,不施脂粉卻更顯泠泠出塵,烏黑長發高高束起,不着簪钗,隻用一條雜藍發繩系着,發繩末尾綴着銀色的平安鈴。
“嚯,真的是個美人!”丁素眼睛都直了,伸手扒拉裴憐塵:“咱家豬眼光真不錯。”
“什麼豬,是白眼狼。”裴憐塵沒好氣地說,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條發繩分明是自己送給程小滿的生辰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