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石不知為何有些崩潰:“别了吧!不去了,我已經後悔了!”
裴憐塵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謝蘭石央求道:“裴公子,求求你,咱别去了,留我一條小命吧,我已經後悔了,我實話實說了吧,我是準備叫大家給你點顔色看看的,讓大人知道我帶你來,要拔光我的葉子把我扔進火盆裡燒成炭的,你上去也什麼都别說,行不行?”
“我想去見見大家。”裴憐塵微微皺眉,原來蝶使們這樣不待見自己麼?
說話間升降機關已經降到底了,裴憐塵轉身就走了出去。
謝蘭石倒吸一口涼氣,趕緊跟了上去,問:“你真的要去?”
“我上去不會說什麼的,你放心。”裴憐塵安慰他道。“我是真的想知道,真正的蝶使,平日裡是怎樣的,我也好向你們讨教些經驗。”
謝蘭石聞言又支棱起來了,說:“你保證不告訴大人?”
“保證。”
謝蘭石沉吟了一會兒,說:“好吧,那我帶你去找他們。”
謝蘭石帶着裴憐塵穿行在街道中,有些奇怪的是,這街道雖然與地面上無異,卻并沒有任何行人,路邊則是連綿而高聳的院牆和緊閉的大門。
“那邊是訓練新人的地方,我們就不過去了。”謝蘭石看裴憐塵的目光一直在四下打量,索性直接給他介紹起來。
“你也在那裡面呆過?”裴憐塵問。
“當然。”謝蘭石自豪地叉腰。
“你還沒回答我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謝蘭石尴尬地咳嗽了兩聲,眼神亂轉了兩下,才說:“這個說來話長。”
裴憐塵于是不再問了。
謝蘭石等了他一會兒,問:“你怎麼不讓我長話短說?”
裴憐塵一怔:“我以為你不想說。”
謝蘭石忽然擡起雙手抓住裴憐塵的肩膀,用力搖晃了起來:“你快問你快問你快問!!!啊啊啊啊我真的要瘋了!我都想好了,你應該讓我長話短說,然後我冷笑一聲——”
“你還會冷笑?”裴憐塵有些意外。
“你别管了總之我要冷笑一聲,說,你知道什麼。接下來把你帶到演武場,讓你以備選的身份去參加試煉,等你被對手們折磨得狼狽不堪、倒地不起、奄奄一息時,我再走上前救下你,告訴你為什麼。”
“所以·····為什麼?”裴憐塵聽得雲裡霧裡的,“你還是沒說為什麼。”
“算了,我先帶你去看看吧。”謝蘭石說。
裴憐塵跟着謝蘭石來到了他口中所說的演武場,這是一個圓形的巨大建築,穹頂以水晶制成,明亮的天光從上方落下,灑在場中。他跟着謝蘭石在二層環繞的長廊上往前走,隐隐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謝大人怎麼今日來了,還沒有遴選出新人,破蛹得再等個四五日。”一個修士看見了他們,跟謝蘭石打招呼,又看向裴憐塵,上下打量着,問:“這位是·····”
“他就是那個無需破蛹的蝶使。”謝蘭石說,“你叫他裴公子吧。”說着又給裴憐塵介紹:“這位是這裡的遴薦官,小趙。”
“原來是裴公子,久仰。”
“趙兄多禮了。”裴憐塵趕忙還禮。
“别寒暄了,跟我到這邊來。”謝蘭石忽然對裴憐塵說。
裴憐塵于是跟着謝蘭石走過去,停在了石欄邊上,随着他的目光往下看,這一看,便愣住了。
場中橫七豎八地倒着許多······有人身,有妖身,不知是不是死了,身下浸出的血已經将地面的石闆染得發黑,而那些還能動的,尚且有一戰之力的、以自己的武器或者雙拳厮殺着,那些快要動不了的,用牙齒、指甲·····一切能勉強擊退敵人的東西,都用上了。
“這、這是?!”裴憐塵擡起手,果然碰到了空氣中強大的禁制,若想強行突破下去,恐怕會引爆這裡。
“不用想着救他們,這裡都是走投無路的妖,他們是自己要來的,你若強行打破禁制,他們都會死。”謝蘭石平靜地說,“其實現在挺好的了,我那時候,條件還不如這裡呢,這裡又大又寬敞,還亮堂。”謝蘭石說。“小趙,你先去休息一會兒。”
小趙什麼也沒說,抱着卷宗麻溜地跑了。
“你之前不是說,你化形之後······”
“是,我被大人一枕頭砸到了地上去。”謝蘭石笑了笑,“然後他給了我兩條路。”
裴憐塵微微後退一步,有些不想聽謝蘭石解下來的話。他心裡隐約已經知道,謝蘭石接下來所要說的李無錯,和他認識的李無錯,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一條,養在他的院子裡,服下摧心丹,無休無止地開花,乖乖等着他随時過來。”謝蘭石盯着裴憐塵:“因為他的畫中人,衣上常熏蘭草香。”
裴憐塵看着謝蘭石,心緒震蕩,說不出話來。
“另一條,簽下役靈契,他引我入道修煉,在開花期到來之前,若是我能殺掉當時千樞閣的暗牢中關押的所有妖物,我就能活下來,吞吃他們的妖丹突破進階,不必受情絲熱之苦。”
演武場中忽然傳來的垂死的哀嚎,裴憐塵卒然一驚,扭頭往下方看去,卻隻見滿眼殘屍黑血,分辨不出究竟是誰發出的哀聲。
“我一直很感激大人。”謝蘭石的聲音好像很遠又好像很近,“若不是他,我今天大概已輾轉于無數妖物身下,不會這樣好端端地站在這裡,也被尊呼一句謝大人。”
裴憐塵呆呆地站在原地,謝蘭石忽然将手覆在了他背上,湊近來耳語道:“我可以關掉這裡的禁制,你要下去救他們麼?”
謝蘭石的聲音溫軟而低回,令人有一瞬間的目眩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