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日,千樞閣那邊對程小滿的檢查結論也出來了,說是他本應是個百年難遇的天才,就是腦子特别特别不好使,靈根雖好,用不上。
“你幹什麼了?”裴憐塵拿着結論單問程小滿。
程小滿撓了撓頭,“沒幹什麼啊。”
“說實話。”裴憐塵盯着他。
程小滿讪讪地垂下眼:“他們給了我一份考卷,我亂填的。”
裴憐塵無奈:“為什麼亂填?”
程小滿扭捏了半天,反問裴憐塵:“師父,我必須做一個有用的人嗎?”
“有用?此話從何說起?”裴憐塵不解。
程小滿目光微微閃動,說:“李叔看到這個,也問我為什麼要亂寫。他想要我加入天謹司千樞閣,幫他研究一個什麼陣法。我說我不想費勁鑽研那東西,他罵我沒用,問我難道就不想查清真相給爹娘報仇······可是我爹娘好端端的,我報什麼仇,那些死了十幾年的人,我不認識。”
裴憐塵一時沒有說話。
程小滿又繼續說:“師父,我想問你一件事。”
“你問。”
“你收我為徒,帶我來玉京,是因為······早就預料到,以後能用得上我麼?”程小滿擡起目光,盯着裴憐塵,“要是因為這個,我就去重新寫一份答卷,交給千樞閣。”
用得上,是什麼意思?裴憐塵不禁有些茫然,隻是他的茫然沉默卻好像叫程小滿誤會成了另外的意思。
“要是我沒用,師父是不是就,不要我了?”程小滿眼圈紅紅地問。
“不是。”裴憐塵皺起眉頭,他是真的生氣了,兼之心寒,真心相待親手養大的孩子竟然會這樣懷疑自己,他忽然覺得有些累,沉聲說道:“不想去就不去。程小滿,我從來不曾圖你什麼,你若是再說這種話,我當真不要你了。”
說罷甩袖而去,進了自己屋裡把門一關,不出聲了。
程小滿見他生氣,又惶恐起來,在外面拍了半天門,一疊聲地保證自己再也不說這種話了,過了好半天,裴憐塵才重新打開門出來,把快要凍僵的程小滿提溜進了屋裡烤火。
程小滿原本蔫頭巴腦的,裴憐塵一搭理他他又燦爛起來,拽着裴憐塵的衣袖黏黏糊糊地叫師父,說自己将來保證努力修行,做一個有出息的人,好好孝順師父,但是不能去天謹司。
“為什麼天謹司不能去?”裴憐塵好奇地問。
“李叔一看就很難幹掉。”程小滿一本正經地說,“去天謹司給他幹活永無出頭之日!”
他就是不想去,就算心裡頭明白,自己沒有半點可以拿來與人相比的,但好像隻要自己不去給李無錯幹活,就可以自欺欺人地覺得,自己不會比他低上一頭。
永無出頭之日?
裴憐塵莫名想起了祝青崖,可憐的祝青崖好像正在天謹司過着起早貪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的苦日子,于是也不再追問,輕輕拉過程小滿去烤火,一邊幫他把冰涼的手搓熱一邊歎氣道:“······倒也不必有這麼離譜的志向。說正經的,你将來想做什麼?是投奔哪家宗門,還是做個逍遙自在的散修?”
“我·····我還沒想好。”程小滿搖了搖頭,低頭看着自己和師父交握的手,感覺腦子暈乎乎的有點轉不過彎來。
師父好像總是蒼白的,前幾年倆人一起東奔西走,曬黑的隻有自己一個,如今不像往年那樣總在外頭跑,雖然捂得白了些,但跟師父的手放在一起,仍是将對方的手襯得像冷玉一般。
程小滿一翻手把裴憐塵的手托在手心,感覺好像托住了一捧雪,隻有指甲蓋是有血色的,隻是這血色也極淡,好像吹一口氣就要散去了。
莫名其妙地,程小滿心裡一慌,将雙手一合攏住了裴憐塵的手。
“也不着急,慢慢想,你的日子還長着。”裴憐塵狀若無意抽回手,程小滿下意識輕輕抓了一下,沒能抓住,擡眼撞進裴憐塵的目光裡,那目光也清明得像雪一樣。
程小滿連忙收回了手,小聲說:“對不起,我會改好的,師父。”
裴憐塵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摸了一摸程小滿的頭。
年後天氣開始轉暖的時候,裴憐塵收拾好了行囊,把剛接回家不久的程閃電又帶去李府托付給了謝蘭石,帶着程小滿離開了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