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裴憐塵覺得程小滿有些奇怪。
“師父······”程小滿躊躇再三,還是問出了口,“你現在的靈力是從哪裡來的?”
裴憐塵一怔,他從未想過要如何跟程小滿解釋這些。
“小時候,你總是要借我的靈力來用,但是後來,忽然有一天開始,師父就再也不借了,我想知道為什麼。”程小滿認真地看着裴憐塵。
“因為我也在修行啊。”裴憐塵打算敷衍過去。
“那師父以前為什麼不修行呢?”程小滿顯然不相信,“其實我知道,師父的身體肯定出過很嚴重的問題。後來師父說在修魂,那是什麼修法我不清楚,我隻看到師父一吃東西就會難受到吐出來,我真的很擔心師父,但是師父什麼都不願同我說······師父不想說就罷了,但是,但是我怕師父若是用靈力禦寒,會不會難受,會不會覺得吃力······”
程小滿咬了咬嘴唇,大着膽子說:“師父,我在好好修行,有些事,我或許能幫上師父什麼。”
原來程小滿竟然想得這樣多,裴憐塵一時無言,要如何才能叫他不擔心呢?過了片刻,将手伸出來攤開在程小滿面前,說:“借我一點來禦寒吧,每天。”
程小滿怔了怔,抓住了裴憐塵的手,一邊将靈力送了過來,一邊有些委屈地說:“師父還是不肯和我說,罷了,師父安好就夠了。”
突然有靈力灌入經脈,裴憐塵身子微微晃了晃,被程小滿穩穩扶住,他看向程小滿的眼睛,才意識到原來程小滿已經長得比自己高了些許,少年的手已經可以輕松握住自己的手臂,帶着種巋然自若的力量。
發覺了這種變化的裴憐塵卻來不及感到欣喜,另一種更為惶恐的情緒淹沒了他——
他好像在失去某種掌控的權力,一種他習以為常的權力,他忽然意識到,程小滿的确會長大,會有着超過自己的修為和能力,會在方方面面勝過自己,而自己······總會有一天,再也無法左右他的想法。
“師父?”程小滿軟軟地喚了一聲,擡起一隻手蹭了蹭裴憐塵額角細小的汗珠,又捧着他的臉問“難受嗎?對不起,是我剛剛太着急了,應該慢一些······”
“沒事,不怪你。”裴憐塵為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感覺到羞愧,因此不敢去看程小滿,程小滿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他的所有物,他竟然想要掌控程小滿的行動、左右他的想法,這實在是太不應當。
“雲馳、前輩,我們去吃東西吧!”白非夢砰地一聲推門進來,然後有些遲疑地問:“你們在幹嘛?你師父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程小滿把手從裴憐塵臉上放下來,說:“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那不是你師父先提的要帶我們去吃嗎!”白非夢看向裴憐塵,委屈巴巴地說:“前輩,你說的呀,可不能說話不算話!我想吃,帶我去吃嘛!”
“嗯,休整好了,就走吧。”裴憐塵有意逃開程小滿身邊那種令他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氣場,退開兩步,沖白非夢笑了笑。
“好香!”集市上,白非夢抱着一串沉甸甸的烤肉啃的起勁,一邊啃一邊直豎大拇指,還不忘招呼裴憐塵一起吃:“前輩你怎麼不吃,好吃!”
“我師父不能吃。”程小滿怨氣滿滿地說,“你不要煩他了。”
“啊?”白非夢驚呼一聲,呆呆地看向裴憐塵,他認識的人裡頭,唯一一個一口飯都不能吃的,原先隻有宋時清一個,因此他以為,修了無情道的人是不能碰人間的食物的,“你怎麼也不能吃飯啊?你也跟宋時清一樣修無情道?”
“不是。”裴憐塵對白非夢莫名多了許多耐心,解釋道,“是否徹底辟谷與無情道本身沒有關系,宋姑娘是因為對自己要求嚴格,而我是身體承受不住這些食物中繁雜的氣息。我知道很好吃,我從前也吃過,你們放開了吃就是,不用顧及我什麼。”
“好吧。”白非夢頗為惋惜,替裴憐塵多啃了四塊架子烤肉,兩個羊排,一碗拌面,兩碗抓飯,三碗酥酪。
“人不可貌相。”裴憐塵幫白非夢把帕子用溫水沾濕,遞過去給他擦手,“小友這樣瘦,胃口卻居然這樣好,待會兒得去藥鋪開些消食的糖丸,否則要睡不着了。”
“我不吃糖丸,我想吃糖山楂。”白非夢是個不知道客氣為何物的,直接順竿爬了,“前輩,這裡有糖山楂嗎?我想吃,你帶我去買吧,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好好好,待會兒我帶你去找找。”裴憐塵最受不了小孩兒撒嬌,連忙一疊聲地答應了。
“那我先回去了。”程小滿說,“我不想吃糖山楂。”
裴憐塵頓了頓,點了點頭,說:“好,這裡離得不遠,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我帶他去集市上走走。”
程小滿騰地一下站起來,一聲不吭地扭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