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憐塵聽冷嫣然如此說,微微松了一口氣:“義不容辭。”
接下來的時日,裴憐塵和月如瑾分頭去尋冷嫣然所需之物,或是人迹罕至的秘境,又或是一擲千金的地下拍賣場。
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沒有去提起,隻是“拖一拖”,卻要花費這樣多的心力與錢财,到頭來究竟有什麼意義。
能掙來一點微渺的希望,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而蘇持盈那邊,關與靈寶寨的調查也一點點有了眉目。
“靈寶寨的生意被流雲山擠壓了太多,幾乎養不起門中上上下下的人,門内矛盾也不少,聽說還鬧出過人命。他們請了醒骨真人三次,三次都沒有回音,因此都覺得是鄭钤故意扣了下來。此事我向醒骨真人求證過,鄭钤這事真是冤枉,醒骨真人不愛與人交際往來,收到所有陌生人寄來的書信,都直接扔進爐子裡從來不看。”
蘇持盈在傳訊符那邊無奈地說道:“那個出了問題的法器我想辦法拿到了殘骸,也讓醒骨真人看過,确确實實是出自他手、由流雲山賣出去的,但損毀得太過嚴重,已經無從查證那邪氣究竟從何而來。”
“明顯是栽贓嫁禍。”裴憐塵心裡發苦,“當時事情發生的地方,有沒有——”
“回溯咒隻能看見發生了什麼,找不到線索。”蘇持盈似乎也很頭疼,“那個買了法器的修士也已因邪氣反噬死在當場,他的身份隻是一介散修,甚至找不到親眷父母。”
“一個孤身一人的散修,會有錢财去買醒骨真人煉制的法器?”裴憐塵依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也想過這點,可是偏偏巧了,他一年前找到了一個洞天福地,很是賺了一筆。”蘇持盈哀歎一聲,“是個可憐人,恐怕那時就被人算計了。”
“在哪裡?”裴憐塵問。
蘇持盈一愣:“你要去看看?”
“看看吧,萬一還有什麼線索。”
蘇持盈卻不太同意:“師兄,我不想清都宮牽涉太深。那個無主的洞天福地中有寶礦,如今已經被當地的世家接管,你若想進去查看,沒有個正當的由頭,他們不會叫你進去的。”
“調查這件事不算正當的由頭嗎?”裴憐塵有些意外。
蘇持盈沉默了許久,才問:“師兄,你這些日子奔走在外,沒有聽見風聲麼?”
裴憐塵不明所以,他和月如瑾分頭尋來藥材,他的身手比月如瑾好,因此去荒無人煙之處較多,還真沒聽見什麼不對勁的風聲。
“鄭钤已經淪為了仙門笑柄,如今下落不明,有好事者已經将他挂在了懸賞榜上,借口要肅清仙門風氣······”
蘇持盈說着嗤笑一聲:“區區一百兩銀子和三十塊中品靈石的報酬,卻仍有許多人躍躍欲試,畢竟誰都知道他是個重病纏身的普通人,都怕自己晚了、撿不着這個漏。”
“這些、這些·······”裴憐塵心中氣憤,一時竟罵不出話來。
蘇持盈又輕歎道:“流雲山前些日子已發出了文書昭告仙門,與鄭钤劃清界限。他半輩子掙來流雲山的家底,如今同他沒有任何關系,他的命隻值一百兩銀子和三十塊中品靈石,若是沒有人拿下他的人頭,那他連這點兒都不值了。”
“什麼?!”
“我去流雲山問過,是他自己的授意。”蘇持盈淡淡地說,“他走之前給身邊人留下過密函,若是一個月過去他沒能辯駁清白,就如此做。所有弟子當心系流雲山之存續、興盛,切不可再提起他。”
裴憐塵蓦地想起了與程小滿同在學宮的宋時清,那姑娘是個耿直性子,怎麼可能接受這種事?想至此,裴憐塵擔憂地問:“他師妹宋姑娘,也決定這樣做麼?”
“此事流雲山還沒有人敢告訴他師妹,隻是我估計,再過段時間玉京也該聽見風聲了。我擔心她年輕氣盛鬧出什麼事,叫鄭钤的苦心白費,正打算親自去一趟,跟那小丫頭說清此事。”
見裴憐塵不說話,蘇持盈猶豫了一會兒,又勸道:“師兄,既然這是鄭钤自己選的,作為朋友,咱們已經盡力了。若再為此糾纏,反倒不值當啊。”
“我知道,我知道······”裴憐塵切斷了傳訊,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不值當,蘇持盈是對的,這件事其實從來就不值當。
鄭钤是個商人,他原本已經做出了損失最小的選擇,用他一條垂垂将盡的命,去換他畢生心血流雲山安然無恙,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最好的選擇,甚至包括他自己。
事已至此,真相對所有人來說,或許并不那麼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