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救回雲馳隻是他最後順帶手需要做的事,至于能不能完成,他并不在乎。
兩人僵持了好半天,李無錯終于退讓了:“好吧,到時帶上你,一同在外接應。”
“不,我不要等在外面。”裴憐塵面無表情地說,“绛雪剛被捕,消息還沒有傳開。”
李無錯倒吸一口涼氣:“你要去——”
“我要去問鏡大典。”裴憐塵十分冷靜,“我必須親眼看見小滿,我得知道那個問鏡大典到底是什麼,會不會對他有什麼傷害,我要确認他能夠平安脫身!”
這實在是個有些瘋狂的冒險想法。
連謝蘭石得知後都試圖勸他:“裴公子,若你實在不放心,我去吧,我扮女子可比你有經驗多了。何況你本來身體也不好,萬一小雲學子沒事,你自己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咱不折騰行不行?”
裴憐塵聞言看向李無錯幽幽一笑:“行啊,你問問你家大人應不應,他要是應了,我自然樂意。”
無所謂了,李無錯和謝蘭石既然這樣對他,那他也無所謂他們會如何了。謝蘭石的能力他信得過,至于此行是否危險,小謝又是否能平安回來,都不是他需要在乎的事情。
李無錯神色淡然,說:“你明知道我不會答應,他是蝶使的首領,不可能去做這種事。若你需要,我可以另外派人假扮绛雪前去。”
果然如此,裴憐塵心裡倒有幾分莫名的釋然:“我不信别人,我自己去。”
扮成其他修士,最簡單的是改換容貌;其次是攝取記憶模仿其言行;最難的,是降伏對方的本命法器。
绛雪的法器是一柄冰雪般的細長環首刀,這種高階法器有自己的靈識,其他人想要拿來使用,需得用自己的靈識壓制住前一個主人的氣息,将她留下的烙印抹除,重新打上自己的魂印。
此事并不容易,在裴憐塵嘗試之前,李無錯其實已經叫數名蝶使試過破壞烙印、洗去前一個主人的氣息,好叫裴憐塵直接使用,但無一例外都被刀靈攻擊了。
據蝶使們所說,他們甚至都沒有見到刀靈的樣子,這柄刀的刀靈似乎将自己封閉了起來,圈了一塊地方與世隔絕。
裴憐塵将手虛覆在其上,展開靈識強行沖入了高階法器所特有的“域”中,域類似于人的識海,不同的法器所産生的域也不同,裴憐塵的靈識剛一探入,就被這把刀的域吓了一跳。
鋪天蓋地全是血色,粘膩的、仿若有實質的血腥味絲絲縷縷地纏繞上來,讓人喘不過氣。
“連你也不行?”李無錯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裴憐塵,“要不算了吧。”
裴憐塵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不知何時出了一身冷汗,借着李無錯的支撐緩了緩神,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鮮血,說:“我再試試。”
“不要勉強。”李無錯說。
裴憐塵再次上前,這次他有了準備,在那血腥味纏繞上來之前就用魂力裹住了自己的靈識,在一片血雨之中迅速穿行,一邊盡力抵抗着血雨的攻擊,一邊尋找主人留下的烙印。
出乎裴憐塵意料的是,當他費盡力氣穿過血雨撥開血霧,沒有在其中找到任何烙印的痕迹,隻是在最深處,有一個身子缺失了大半血肉的年輕女子,拖着裸露的白骨看向他。
年輕女子似乎很意外這裡會有他人來到,歪着頭眨了眨眼睛,目光甚至稱得上友好。
“你是誰?”她問。
裴憐塵防備地盯着她,沒有回答。
“你怎麼會來到這裡?”女子又問,“你身上的氣息很幹淨,是仙門的人?”
裴憐塵正猶豫着要不要回答,那女子忽然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手:“我認出來了,是你!你同十四五歲時長的不太一樣,以至于我沒能一眼認出來。”
“你·····認識我?”
女子掩唇一笑:“不能算認識,略有耳聞,曾在宮宴遠遠見過。”
“宮宴?”裴憐塵驚訝地問,“你莫非——”
“有次臨近過年,宮中鬧邪祟,我代表天謹司去處理過。”女子笑眯眯地看着裴憐塵,“你變化這樣大,想必已過了許多年吧?”
“原來是司中前輩!”裴憐塵看着她手腳裸露的白骨,忍不住問:“你的身體,為什麼會這樣?”
女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降伏魔物的時候,不小心失手了。”
“魔物?”裴憐塵有些意外。
“對,是前些年的事了。”女子提起往事也不免怔忡,“我與同僚們合力想要圍捕那東西,可惜太過輕敵······總之我死了。”女子自嘲地笑了笑,“那個小丫頭把我的屍身盜走,又強行招魂還身。”
“招魂還身?!”裴憐塵一驚,竟真有人行此違逆陰陽之術!
“魂魄離散,召回來也不似活人,雖能觀、能聽、能動,卻如行屍走肉。”女子歎息道,“那小丫頭受不了我這樣,将我投入了鑄造爐之中煉化成法器。我橫遭此劫,怨氣難散,隻能被困于其中。”
“前輩說的,是绛雪?”裴憐塵微微蹙眉,這绛雪當真是心狠手辣。
“我不知道那小丫頭叫什麼名字,她從不肯告訴我。但你若是能同她說上話······”女子說着又搖了搖頭,“罷了,她這輩子從來沒有回頭之處,不提也罷。說說你吧,你為何會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