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追雲強硬的回護之下,擅自登上高台的白非夢并未受罰,領主們也沒心思糾纏于他這樣的小人物,隻是對如何處理樂荼生下的蛋争論不休。
有人堅持要将蛋毀掉,一個樂荼已經夠用了,若是再添一個,它們的力量過于強大,後患無窮。
而有人卻認為,這樣好用的東西應當多多益善。
人們争執不下,白非夢憂心忡忡,半夜睡不着,找雲無囿哭了一場。
他怕人們把蛋打碎,自己馬上就要消失了。
雲無囿思索一番,決定借追雲的手處理這件事。
追雲已經十五歲了,白日裡,他威嚴而強大,披着甲胄戴着面具,叫人看不出他真實的年紀和樣貌,隻有在每晚回到休息之處時,關上門,卸下身上一層層的甲,才會發現他其實非常蒼白而瘦弱。
解下機關護腕之後,他的手腕比同齡的健康姑娘要纖細許多,皮膚白得近乎透明,透出清晰的淡紫色血管脈絡。
知道他這副樣子的人不多,大概隻有他弟弟逐雲和裴憐塵、還有常常來替他療傷的雲無囿見過。
雲無囿不是醫修,隻能盡量用靈力安撫修補他的身軀,但這能做的有限,估計再過兩年,追雲的身體就會徹底垮掉,離開這世間。
一個過于強悍的靈魂,和一個承載不住的軀殼。
眼下還太早了,沒有萬鬼歸處度朔山,魂魄輪回的道路還無人建立,追雲若是死了,會去往哪裡呢?誰都不知道。
“哥哥,再吃一口好不好?”逐雲端着一碗粟米粥,幾乎還是滿的。
“沒胃口。”追雲不想吃,靠在床頭的墊子上别過頭。
裴憐塵拽着他的手,擔憂地說:“你是不是又開始疼了?阿馳應當就快回來了,沒事的。”
追雲一言不發地盯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沒一會兒,有人輕輕推開了門,是雲無囿來了。
他而今俨然已經是追雲部族中的副領主了,追雲沒有心力處理的冗雜公務,都交給了他,因此白日裡有許多事情要忙,每每到日落時分,才得空回來。
雲無囿走過來,像往常一樣在床榻邊坐下,正思忖着要如何哄着追雲去保護樂荼那顆蛋,追雲忽然先開口了:
“我找到他了。”
“誰?”逐雲反應很快,大約是因為雙生子心有靈犀,“那個救過你的人?”
“我問過了樂荼,那個總在戰場上遇見的東西,不是人。”追雲臉上沒什麼表情,平靜又空茫,“他是誕生在戰亂中的天生神,上天降名,為災殃。”
幾人聞言都是一愣,災殃神,這幾年風頭大盛,是人族的死敵。
“我快要死了,我知道。”追雲看向了自己的孿生弟弟:“我會在死前解決掉他,但是逐雲,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啊?我,我——”逐雲端着碗的手一顫。
“我保護不了你了。”追雲瞥了一眼雲無囿,“等我死了,恐怕有旁人要頂替我的位子,你若還是這樣無能又好欺負,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我可以教導逐雲,幫他繼續庇護你的部族。”雲無囿知道追雲在說自己,索性直接攤開來說,“但有個條件。”
就這樣,雲無囿和追雲達成了協議,追雲設計偷換出了那顆樂荼生下的蛋,用一顆普通的鳥蛋頂替了上去,将真正的蛋藏在了自己的部族中,而後力排衆議,毀了那顆頂替進去的普通鳥蛋。
逐雲真認真起來之後,學的倒是很快,他和追雲一樣沒有靈根靈脈,但是可以借助外置的機關煉器,實現和修士一樣的實戰打鬥。
而他自小就被追雲保護得極好,身體的底子比追雲強上太多,隻過了一年,他就不輸于追雲了,偶爾甚至能替追雲帶兵出征,披上甲胄之後,根本無人發現異狀。
至于其他方面,逐雲倒也還算有靈性,雲無囿叫他試着排兵布陣、規劃新領地的格局,他都能交出令人滿意的結果。
“師父,我們或許馬上就能回去了。”雲無囿十分欣慰。
等戰争結束,一切都安頓好,就去找高台上的樂荼讨來尾羽碎片,帶着師父和白非夢回去。
雲無囿如此樂觀地想着。
追雲活着的最後一年,身體愈發差了,經常痛得不能起身,因此絕大部分時間,都是逐雲用他的身份在外活動,隻除了一件事。
追捕災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