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雲無囿沒敢再讓裴憐塵出門,隻是弄來很多靈草,恨不得讓裴憐塵從早到晚都泡在靈草水裡。
饒是裴憐塵很愛泡澡,也有點遭不住,感覺自己都被泡發了。
“不泡了,不泡了。”裴憐塵變回光團漂在水面上,果然,光團比之前大了一圈,之前隻有饅頭大小,現在泡得有蹴鞠球那麼大了。
“多泡泡,對身體好。”雲無囿伸手把想要跳出浴桶的裴憐塵輕輕按回去。
裴憐塵又生氣了,化出“小尖牙”咬了雲無囿一口,雲無囿這才發現,原來光團也是可以化出嘴巴來的,不免十分新奇地湊過去看。
裴憐塵趁機用力跳起來,吧唧撞在雲無囿腦門上,然後行雲流水地蹦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不知從哪裡“吐”出一口水,大喊:“難受!”
雲無囿趕緊走過去:“哪裡難受?”
“好脹啊,裡面全是水。”光團裴憐塵在桌子上費勁地滾了滾,留下一片小小的水痕,“難受。”說着看向雲無囿,指揮道:“你幫我擠一擠。”
“我?”雲無囿有些為難,“怎麼幫?”
“就拿在手裡,擰一擰,把水擰出來。”裴憐塵催促道,“快點。”
雲無囿還有些猶豫,光團忽然黯淡了下去。
這是又生氣了?!雲無囿不敢再猶豫,把光團拿起來捏了捏,果然有水滴滴答答地落下來,看來是真的泡得太久,都泡到吸水了。
雲無囿不禁十分懊惱,但手中又不敢過于用力,隻一點點輕輕地捏,揉捏了大半天,才将水差不多都擠了出來,光團也恢複了正常的大小。
雲無囿趕緊将光團放回桌子上,光團卻說:“你把我放椅子上。”
雖然不太明白有什麼區别,雲無囿還是趕緊照做了。剛一放在椅子上,裴憐塵就變回了人形,蜷着腿窩在椅子裡,胳膊搭在扶手上,直勾勾地盯着雲無囿看。
他身上隻穿了件薄透的單衣,從胸口一直敞到小腹,下擺開衩到腿根,穿了比沒穿還勾人。雲無囿因為前幾天的事心裡有愧,沒敢看他,自然也沒注意到他的目光,隻是大為欣慰地想:師父這是終于懂事了,知道人不能躺在桌子上!
“阿馳。”裴憐塵擡手撐着腮,慢慢地問他,“我這樣,和剛剛那樣,你覺得哪個比較好?”
“都好。”雲無囿想也不想地說。
“騙人。”裴憐塵若有所思,“你看都不看,你不喜歡我這樣,我這樣,不好。”
“沒有的事。”雲無囿忙說,“師父怎麼樣,都很好。”
這天半夜,裴憐塵破天荒地睡不着,偷偷爬起來照鏡子,客棧裡的鏡子磨得不太光溜,照出來一個略顯扭曲的臉,裴憐塵盯着鏡子裡的自己看了一會兒,越看越難過。
從前也不是沒照過鏡子,怎麼今天越看越醜?
莫非其實自己原本就是這樣奇怪!隻是從前太自信了?
裴憐塵摸了摸自己的臉,沒忍住哭了起來。
長得這麼醜,難怪阿馳不願意看。
雲無囿本來就睡得不沉,還特意分出一縷靈識注意着裴憐塵的情況,裴憐塵一哭他就驚醒了,忙不疊地從地鋪爬起來,跑過去問:“師父怎麼了?”
裴憐塵捂着臉:“你為什麼不跟我說?”
“說什麼?”
“我長得醜,你不愛瞧見!”
雲無囿心中疑惑:師父周身的氣息幹幹淨淨的不像是中了邪,怎麼說起胡話?
雲無囿環顧四周,看見了那面扭曲的銅鏡,心裡有了猜測,走過去把鏡子拿在手中,又走回來,攬着裴憐塵一起照鏡子,說:“師父今天怎麼總亂想?我說過了,我做錯了什麼,師父就同我說,打我罵我也可以,不要悶在心裡。你看——”
“我不看。”裴憐塵不願意擡頭,雲無囿隻好抵着他的下颌強迫他擡起頭。
裴憐塵還想掙紮,無意間瞥見了鏡子裡的景象,安靜了一會,撲哧笑出了聲。
鏡子裡兩個腦袋拐彎的怪家夥。
見他不哭了,雲無囿把銅鏡丢在一邊,雙手穿過裴憐塵腋下把他提溜起來,朝床榻走去,将他放在床邊坐下,自己卻也沒走,反而在裴憐塵面前半跪下來,仰頭盯着裴憐塵的臉看了一會兒,說:“師父,你這些日子心中有疙瘩沒解開,是不是?”
裴憐塵咬咬嘴唇,不說話。
“到底是因為什麼難過、不開心,不能同我說麼?”雲無囿又問。
裴憐塵賭氣地說:“我不知道怎麼說,也不想跟你說。我今天不要理你了。”
“好吧,那我們玩個遊戲。”雲無囿想了想才說,“師父不跟我說話,我問什麼,師父點頭搖頭回答我好不好?”
似乎是個有意思的遊戲,裴憐塵來了興趣,點點頭。
“師父半夜起床照鏡子,是想看看自己的樣貌?”
裴憐塵點頭。
“與白天的事有關?”
裴憐塵點頭。
“師父覺得我那句話是騙你的?就是那句,師父怎樣都很好。”
裴憐塵繼續點頭。
雲無囿微微歎了口氣,說:“我沒有騙你,你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