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憐塵搖頭。
“師父不相信我,是因為我做了什麼讓師父不信任的事?”
裴憐塵猶豫了半晌,不知是該搖頭還是點頭。
雲無囿見他猶豫,又問:“是因為初至蓮堤那天晚上我沒有給師父治傷?”
裴憐塵點點頭。
“我出去之後,沒能及時發現師父不适、讓師父受了更多的苦?”
裴憐塵搖頭。
“師父不開心,不隻是因為這件事?”
裴憐塵遲疑片刻,點點頭。
“是我平日裡就總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而我沒有注意到?”
裴憐塵點頭。
雲無囿想了好半天又繼續問:“日常起居沒照顧好師父?師父不順心?”
裴憐塵搖搖頭。
“我沉悶無趣,不讨師父喜歡?”
裴憐塵搖頭。
“我的行為舉止有不當之處,讓師父心中不适?”
裴憐塵一怔,點了點頭。
雲無囿這下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問:“是我太過親近,多有越界逾钜之處?”
裴憐塵狠狠搖頭,腦袋都要甩飛了。
“不是因為這個?”雲無囿顯然有些茫然。
裴憐塵猛猛點頭。
雲無囿更茫然了。
裴憐塵從床邊滑下去一把抱住他,雲無囿下意識地退開了些,好讓自己不要同裴憐塵緊緊貼在一起。
裴憐塵撇了撇嘴,也退開來,跪坐再對面氣鼓鼓地看着雲無囿。
雲無囿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問:“師父現在更生氣了,和剛剛的事有關?”
裴憐塵又傾身去抱住他,雲無囿腦子裡忽然靈光一閃:“我抱得師父不舒服?是手的位子不對,還是力道不對?外衣的料子不夠舒适?又或是衣上熏的香師父不喜歡?”
裴憐塵搖搖頭,沉默了一會兒,說:“現在我來問你。”
“好。”
“你讨厭我嗎?”
“我怎麼可能讨厭師父?”雲無囿不知他這話從何說起。
“不要說話!點頭,或是搖頭。”裴憐塵将他抱得更緊了些,察覺到雲無囿身體的緊繃,仰起臉看着他問:“現在讨厭嗎?”
雲無囿搖頭。
“你是在騙我嗎?”
雲無囿繼續搖頭。
裴憐塵不大相信,偷偷溜進了雲無囿的識海,嘴上還在問:“你真的不是在騙我嗎?”
盡管知道不打招呼就潛入别人的識海是件十分冒犯的事情,裴憐塵還是忍不住想要去聽一聽雲無囿心裡的想法。
然後他聽見了雲無囿識海裡的聲音:
······怎麼辦怎麼辦我到底哪裡做錯了師父為什麼不開心一定是有什麼我遺漏的地方快點想起來快點快點快點我真是個豬腦子!要不然明天帶師父去遊湖散心吧蓮堤的靈犀湖很有名可是現在已經冬天了光秃秃的也沒什麼看頭!要不帶師父去買些新的衣服首飾?冬衣的花式的确是少了些或許師父穿膩了,給師父買件紅鬥篷吧,顯眼,不怕跑丢。對了師父最近總用絲帶蒙着眼是不是眼睛又不舒服了,小孩子的确會逃避去看病,明日先把師父騙去醫修道館檢查一番好了,師父為什麼忽然盯着我,救命,用絲帶蒙住眼睛的樣子也太漂亮了,好想——不行不行我在想什麼,還是得趕緊帶師父去看醫修······
裴憐塵:······
裴憐塵松開了雲無囿,重新坐到床上去,側身躺下,他對這個遊戲已然失去了興趣,說:“不玩了,我不去看醫修,我戴着絲帶隻是因為——”裴憐塵頓了頓,拉起被子蒙住頭,随便找了個借口:“——我覺得好看。”
“師父?”雲無囿戳戳鼓起來的一團被子,“你是不是偷偷溜進我識海了?”
被子裡傳來的歡快的小呼噜聲。
“師父從前睡着的時候不打呼噜,是不是生病了才會這樣?”
小呼噜聲戛然而止。
最終這場點頭搖頭的遊戲以裴憐塵呼呼大睡作為結束,不了了之。
雲無囿原本想第二日再旁敲側擊的問問,可裴憐塵一覺醒來,卻立刻沒心沒肺地忘記了前些日子的不快,興緻勃勃要出門去玩,因為蓮堤下雪了,這是他這輩子頭一回見到真正的雪,和術法變出來的不一樣,一仰頭,目光所及的天空都在簌簌地飄着雪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