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李無錯回來得很晚，還帶了一個人。
裴憐塵看着那人，忽而靈光一閃：“是你！”
那人眨眨眼睛，也唰地紅了耳朵：“是你！”
李無錯驚訝地看着他倆：“你們認識？”
那人不好意思地沖裴憐塵行了個禮：“來玉京的路上，見過這位佳人。”
“佳人？”謝蘭石笑出聲，他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敢當面對一個男子說這樣奇怪的詞。
“别笑了。”李無錯挖苦他，“她是女岐的皇女，小心把你也抓回去充進後宮。”
“哪裡哪裡。”那人連連擺手，“我哪裡敢抓這樣的美人，我隻是一個最不得母親歡心的女兒。”
“嗚呼呼~”謝蘭石被誇是美人，捂着嘴笑出聲，“這世上還是有人不瞎的嘛。”
“你是女孩兒？”裴憐塵好奇地湊近了去看那人，個頭比自己高，身闆也比自己強壯，面容英俊，跟他在路上見過的女孩子們都很不一樣。仔細看時才覺得原來她的皮膚細膩，脖子也很修長平整，她并沒有刻意将胸脯束得平整，不過因為她的裝束利落舒适、也不像大夏的女裝那樣刻意将腰掐得很細，不仔細看時，隻以為她是較為健壯。
“女岐國的女孩兒是這樣的。”謝蘭石小聲跟裴憐塵解釋，“她們是以女子為尊的國度，從上古時白沙領主傳下來，從沒有斷代過。”
女岐國的皇女名叫奧洛缪赫，用大夏的文字可以寫作白楓，此來大夏，是背着她的母親偷偷來的。
女岐與鄰國車厄已經打了很久的仗，僵持不下。女岐實在有些難以為繼，想向強大的大夏求援，将整個國家翻了個遍，終于從冷宮中找出了父妃早已過世的一位公主——女岐最美的男公主白槿。
“我的雙生弟弟被送來了大夏。”白楓說，“我聽聞大夏的君主是個年逾五十的凡人，我不能允許我才十七歲的弟弟嫁給那樣老的男人，所以偷偷跟了過來，打算找機會将他劫走。”
“你放心。”李無錯哭笑不得，“他們老趙家對漂亮男孩兒不感興趣的，喝茶，喝茶。”
白楓躊躇了一會人，才說：“這隻是我最開始來大夏的原因。”
“那後來呢？”謝蘭石問。
“我前日找到了槿兒住的地方，見到了他，他告訴我，他是自願來大夏的。”白楓捏了捏拳頭，“他在離開女岐之前，母親帶着他去了一趟邊境。十多年前，車厄在國師的挑唆下不斷出兵騷擾女岐邊境，但在去年冬天，車厄撕毀了大家約定俗成的規矩，讓修士加入戰争，他們放出的惡毒詛咒将女岐的邊境變成了人間煉獄。”
李無錯正要端起茶杯的手一頓，将杯子放了回去，神色凝重：“你是說，有修士徹底打破了俗約？！”
“是的。”白楓點點頭，“他們想要搶奪女岐的鎮國之寶，靈書玉簡。”
“靈書玉簡？竟然是真的？”謝蘭石驚歎道。
裴憐塵沒聽過這個東西，問：“靈書玉簡是什麼？”
白楓猶豫了片刻，說：“那是上古之時，傳說中的樂荼神賜給先祖的寶物。樂荼出口成谶，此物以他翅膀第三根骨頭煉成，用尾羽金筆在玉簡上書寫，即可成真。”
謝蘭石有些不信：“真有這麼厲害？”
“是的。”白楓點點頭，“但代價也超乎想象地大，祖先們使用過幾次之後，險些讓女岐覆滅，後來便束之高閣，嚴令禁止了。”
李無錯低低罵了一聲：“這些家夥膽子真大！逃去車厄也不安分。”
白楓并不知道李無錯和開天會的恩怨，繼續說：“母親有一位寵愛的妃子是個厲害的修士，已經請命而去，為了抵擋車厄死在了那裡。所以槿兒覺得，他沒有與車厄戰鬥的力量，應當來大夏，試着為子民求來一線生機。”
“那你暗中來找我，是什麼意思。”李無錯明知故問。
“我們來到大夏才發現，你們的皇族與修士并不相通，甚至是界限分明。”白楓說，“這與女岐很不一樣，我想，就算槿兒成功進了大夏人皇的後宮，也休想靠聯姻的關系去勸人皇調動你們大夏的修士軍隊。而我打聽過，你——”白楓遲疑地看了一眼謝蘭石和裴憐塵。
“你直說吧。”李無錯說。
“我想請求你。”白楓撫胸深深行了一禮，“五日後迎接異國使者的宴會上，在槿兒獻舞之後，将槿兒要過來。他就像你身旁那兩位佳人一樣美麗，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不需要一個美麗的廢物。”李無錯涼涼地說，他有些不高興了，這皇女是不是有毛病，居然妄想靠弟弟的美貌拉攏自己，美貌能當飯吃嗎？
更何況什麼叫“身旁那兩位佳人”，那是倆佳人嗎，那明明是兩個活祖宗！
“大人。”白楓又說，“他的嫁妝之一，是埃利古斯伯山脈的一整條石髓礦，相信你也聽說過那條未被深度開采過的礦脈。我來玉京的路上，乘坐過大夏的貫月槎，我粗淺地估算了一下，那條礦脈，能供應那些貫月槎行駛至少八百年。”
“你能直接送我嗎？”李無錯聽得兩眼發亮，脫口而出說。
“啊？”白楓愣住了。
“沒事，皇女你别理他。”謝蘭石捂住眼睛，“他就是太饞了。”
白楓于是再接再厲：“還有女岐記載着上古秘法的金羽古書、夢生花和無憂果的種子······”
李無錯打斷了她：“皇女先在我府上住下吧，此事我要仔細想想。”
侍女領着白楓去安頓休息了，屋子裡安靜下來。
也不知為何，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不許。”裴憐塵率先打破了沉默，“不許要那個公主。”
“關你什麼事！”李無錯瞪着他，“你還管到我頭上來了？”
裴憐塵後退一步抱着謝蘭石的胳膊，慫慫地說：“就是不許。”
“管他幹什麼，我們去睡覺。”謝蘭石拖着裴憐塵走了。
裴憐塵自從搬來李無錯家裡住，就和謝蘭石一直睡在一起，裴憐塵把自己洗幹淨了，輕車熟路地爬上床，側躺在謝蘭石對面盯着他看。
“你睜着眼睛睡覺？”謝蘭石問。
“蘭石哥哥。”裴憐塵湊近了些，近得他能看清謝蘭石眼底的霧氣，“你想說不許的，你想自己嫁給李無錯，我能聽見你心裡的話。”
“見鬼，你怎麼可能聽見，别胡說八道了，快點睡。”謝蘭石并不相信。
裴憐塵伸手覆在謝蘭石心口處，說：“我碰到别人，隻要我想，就能聽見。我還聽見你剛剛在哭，你笃定李無錯對那條礦脈心動了，你在想明日要不要就離開這裡，你還在想，要偷走李無錯的多少私藏法寶，才能保證你安穩度日。”
“我去。”謝蘭石往後縮了縮，“你真聽見了！”而後又趕緊捂住裴憐塵的嘴：“聽見歸聽見，你可别往外說，别給我攪黃了，到時候卷不走東西我拿你是問。”
裴憐塵嗚嗚了幾聲。
謝蘭石松開他，才聽見他說：
“保證不說！我站你這邊！”
“好憐塵，你可真是我的大寶貝兒！”謝蘭石又湊過來抱他，有一搭沒一搭揉着他的後腦，釋出更多的香氣給他。
謝蘭石早就發現了，裴憐塵身體不舒服時，貼在自己身邊聞香味的時候臉色會好一點。
“你真的要走麼？”裴憐塵腦子開始有點暈乎，前言不搭後語地跟謝蘭石說話，“多、多拿點東西走，保護好自己。要是、要是外面太危險，你還是早點回來吧，好不好？要是你不想回來這裡，我們、我們兩個一起，去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呆着，我也、也會打架的，要是有人來找你麻煩，我就把他們，趕走······”
“啧，要是你再長幾歲，這一番甜言蜜語，我怕是要愛上你了，有些人真是沒眼光啊。”謝蘭石笑着調侃他，“怎麼，不要你的阿馳啦？”
“阿馳他······”裴憐塵一團漿糊的腦子這時實在轉不過彎了，皺了皺眉頭，好一會兒才說，“要阿馳，要阿馳！”
顯然，他已經忘了自己方才說了些什麼。
謝蘭石無奈地搖搖頭，摟着裴憐塵輕輕地歎息道，“小東西，以後沒有我，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花香太充盈，裴憐塵早就醉得雲裡霧裡了，渾身都輕飄飄的，傻傻地笑了笑，将臉頰貼在謝蘭石胸口，滿足地阖上眼睛重複了一遍：“嗯，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