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無囿低眉順眼:“怕師父勞累。”
裴憐塵沒忍住低低笑出聲來:“好吧,乖孩子。”
有雲無囿任勞任怨地在前面開路,裴憐塵也就不跟他搶了,揣着手信步跟在後頭,看着雲無囿一路遊刃有餘地擊碎那些石獸,心中不免唏噓,既怅惘又欣慰。
當年那個躲在自己身後的孩子,如今是真的長大了,不需要自己幫襯,是個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穿過長長的石道,最後一隻鎮墓石獸被擊碎落下斷崖,兩人在一處巨大的深谷前停住了腳步。
這是一道山體内部天然的巨大裂隙,工匠用青石和金玉鑄成了一座寬闊平直的橋,幽幽地延伸向遠處晦暗不明的霧氣中,沿着橋的兩側,半空中懸停着許多怪模怪樣的、有棱有角的石塊。
裂谷之下,翻湧着森然的寒光。
雲無囿擡手攔了一下裴憐塵,随手化出一片羽毛,捏了個訣,操縱着羽毛向對面飛去。
剛飛出不遠,那羽毛上裹着的靈力就倏然消散,直直地墜了下去。
“果然,這下面有陣法。”雲無囿說,“走在橋上,崖底的陣法就會讓我們飛不起來。”
裴憐塵看了看那座石橋,橋上每一塊青石都镌刻着繁複的花紋。
“橋上有機關?”裴憐塵了然,“一旦我們走錯,就會直直地墜下去,飛不起來。”
雲無囿點點頭:“沒錯。”
裴憐塵壓根不通曉陣法機關之類的東西,心想這趙暄真是可惡,死都死了,還不放過自己,若是過不去,那就打道回府,重新再去買一把高階煉器劍湊合用算了。
雲無囿沉吟片刻:“陣法可以破,但要耗費許多時間,我們直接從橋上走過去吧。”
裴憐塵有些遲疑,看着雲無囿已經往前走,連忙也跟上去,問:“小滿,你也懂得這些?”
雲無囿仰頭四下打量了一番,說:“半空中那些石塊,應該就是通過這座橋的鑰匙,我試試。”說着,雲無囿揚起合攏的折扇往空中一點,銀白色的靈光擊中了其中一個石塊,那石塊轟隆隆地轉動了一下,而後所有的石塊都跟着變換了方向。
“果然,每一面對着石橋的星宿花紋不同。”雲無囿将折扇橫斜過來比劃了一下,最近的石塊正對着石橋左側的一塊青石,“每有一個石塊被擊中,所有的石塊就會同時轉動,将對應的星官投印在石橋上。”
裴憐塵聽得雲裡霧裡。
雲無囿顯然看出他的茫然,解釋道:“橋上離我們最近的星圖,是天市垣的十九星官,隻要讓上方這些石塊投下對應的光印,刻着這片星圖的橋應當就是安全的。”
裴憐塵晃了晃腦袋:“什麼十九星官,你從哪裡學來的?”
“師父······”雲無囿哭笑不得,“學宮裡第一年就會教的,我之前不是請了學宮的先生們私下去教你,你怎麼沒有聽?”
啊?毫無印象了!師父聽課走神被徒弟抓包,這可真是倒轉天罡!裴憐塵尴尬地咳嗽了一聲,雲無囿瞧出他害臊,也不再多說,自個轉頭去專心對付那些漂浮的石塊。
每擊中一下,所有石塊都會以特定的角度跟着旋轉一次,而那石塊顯然也不是什麼禁得起法術多次沖擊的材質,雲無囿已經很小心地控制靈力,可是隻擊打了兩下,石塊就出現了些細細的裂紋,想要它們同時将正确的星印投在橋上,無休止地亂打是不行的。
裴憐塵幫不上什麼忙,隻能在一旁幹看着,隻見雲無囿思索了一會兒,又試着擊打了幾塊相隔的石塊,而後摸着下巴在橋頭踱了幾步,忽然拿扇子一敲掌心,顯然是有了主意,不假思索地擡起手,接連用靈力去擊打懸浮的石塊,隻聽的一陣此起彼伏的轟隆聲,一道道星印投下來,忽然在橋面上連城了一片,細細的光絲瞬間蔓延開來,發出輕微的奇異聲響,一大片敲面都發出了淡淡的微光。
“走吧。”雲無囿說,“天市垣可以去了。”
裴憐塵十分驚奇地跟着雲無囿走上去,走過了一段,前面的石橋卻又是暗淡無光的,雲無囿于是依葫蘆畫瓢,又将“太微”、“紫微”二垣的星圖歸位,一路平平穩穩地過了橋。
裴憐塵不免犯嘀咕:“他竟還有臉叫小妹同我說,讓我來陵中取劍,我看他壓根就是不想還。”
雲無囿側過頭看了裴憐塵一眼,卻沒有說話。
他也覺得有些奇怪,若是趙暄真的死前誠心要忏悔還劍,不應當設置這樣的陣法機關來難為師父,雖然不算太難,但畢竟師父是個劍修,這一點趙暄沒道理不清楚······雲無囿的腳步忽然微微一頓,他心中莫名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若自己此時已經被上天取走了當初那個詛咒的“代價”,那靠師父一個人,是很難去取回本命劍的。趙暄死前既借了别人的口、先行告知有還劍之意,那以師父的性子,若是肯放下當初的芥蒂前來,定然是沒什麼防備的,稍有不慎,或許就留在此地成了陪葬!
這家夥,到死也沒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