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俱震之下,附生蠱又隐隐壓過他自己的意志,裴憐塵覺得手腳又有些輕微的不受控制起來。
怎麼辦?怎麼辦!
裴憐塵試着召喚本命劍,可他的意識已經有些混亂,身體也不聽使喚,怎麼也掙不開從背後壓着他的那隻利爪。
眼前的野花在視線裡晃啊晃,時不時蹭過他的睫毛,他已做不到伸出手将那朵花撥開。
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言行不妥,竟然招惹得這隻怪物要同自己□□。
那魔物倒不急着直奔主題,反而用尾巴尖兒探進衣服裡,用那條光滑堅硬的尾巴,想學着人手揉揉按按。
隻是尾巴不似人手柔軟,它也不甚熟練,沒幾下就将裴憐塵刮得鮮血淋漓。
裴憐塵強迫自己靜心凝神,想要試着再度沖破附生蠱的控制,嗆出一口又一口血;可是魔物的威壓不斷擾亂他的意志,反反複複打壓着他。
他拼命掐着自己的手心,發覺不頂用,又努力去摳挖着地上的草梗石塊,試圖用指甲掀起的疼痛讓自己清醒。
可是不管用,附生蠱加上魔族天然的震懾力,如同鬼壓床一般牢牢桎梏着他,讓他的掙紮反抗都顯得無比可笑。
到最後,裴憐塵隻得放棄了,他不再掙紮,自欺欺人地閉上眼,無力地請求道:
“請留我一命。”
他還有想見的人。
還有想要保護的人。
他必須盡量保全自己,順從才是最好的選擇。
不看、不聽、不出聲,就當作是噩夢吧。
等附生蠱失效,自己徹底恢複了對身體的控制權,再逃脫不遲。
“留你一命?”怪物停住了他作亂的尾巴,不悅地盯着裴憐塵,裴憐塵卻不應聲。
許久,那隻摁在裴憐塵背後的爪子松開了,那條作亂的尾巴卷住了他的腰,将他翻了個面往上一提。
裴憐塵發間的簪子被草枝勾落,烏黑的長發頃刻垂落下去委散了滿地。
身上的衣物早松散得不像樣,柔軟胸腹猝不及防地撞上怪物細密的鱗片,裴憐塵不由得蹙起眉頭。
閉着眼睛時,身體的觸覺好像更為靈敏,那些冰涼堅硬的鱗片抵在皮膚上,随着怪物興奮的呼吸微微翕張,讓裴憐塵無比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正被一個非人的怪物壓在身下。
“睜開眼看着我。”怪物命令道。
附生蠱的作用下,裴憐塵不得不睜開了眼,看向那怪物的眼睛。
那是一雙讓人膽寒的、原始又可怕的獸瞳,背着天光,幽幽亮了起來。
你的欲望是什麼?告訴我······
恍惚間,裴憐塵似乎聽見了一個遙遠的聲音在如此問他。
欲望?
裴憐塵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遠去。
是什麼呢?
他看見冬夜的雪靜靜地落,聽見胡小腰嚷嚷着要爹娘。
恍惚間漆黑的河面上浮起星光萬點,他落進去,落進了雲無囿懷裡。
一轉眼又是槐花巷子的小院裡,程小滿靠着他的肩頭,說想要去落星窪看螢火。
對了,對了!他想陪着小滿去看螢火,自己明明答應過的。
······
食心魔的眼睛,竟然看不見這個人心底最自私的欲望。
唯獨瞧見了一件事——看螢火。
他想陪着程小滿去看螢火。
獸瞳中的光芒不知何時暗淡下去,怪物遲遲沒有動作,裴憐塵漸漸緩過神來。
好機會!
裴憐塵察覺到了怪物短暫的松懈,立刻強行運轉魂力與附生蠱對抗,一瞬間竟然真的掙脫開來!
裴憐塵又驚又喜,毫不猶豫地屈膝用力頂向怪物的腹部,怪物吃痛,尾巴一松放開了他,他立刻召出問道劍,一劍刺向了怪物的胸口。
怪物自然不會乖乖等着他來殺,向後飛掠避開這一劍,而後迅速化出人形,或者說是半人的形态——上半身隐約是人,卻依然長着獸首、尾巴和骨翼,手腳也都是利爪。
裴憐塵不等他徹底化回人形,已經追擊而去,一手捏訣一手執劍。就在此時,他眼前忽然一亮,凝神之時天意眷顧,竟指引着他看見了那怪物身上的魔氣流動。
上古神族聽天诏、聞地命,他雖非古神,卻似其類。
裴憐塵召來數道氣劍,并指一點,盡數飛向那怪物,直取其上七處要害,以期阻截它體内的魔氣流動。
食心魔是殺不死的,裴憐塵心裡明白這一點,隻能盡力封印。可自己并無當初蒼黎那樣強大神力,裴憐塵有些犯難,但眼下的情況容不得他細想,他用氣劍将怪物逼至石壁邊,而後将魂力灌注于手中的問道劍上,猛地朝怪物胸膛刺了進去。
“你想要殺我?”半人半獸的怪物被裴憐塵用劍抵在了大樹上,喉嚨裡嗆出一陣低笑,“我、我未曾想要傷你······如果你願意,往後我什麼都聽你的,好不好?······”
裴憐塵沒有搭話,他知道魔物是什麼德性,慣會模仿人的語言、引誘人落入它們口中,因此他毫不猶豫,雙手握住劍柄用力抵在怪物體内拖拽起來。
他記得食心魔會不斷複生,但如果碎成無數片,想來複生也要花費更多的時間。
然而就在他将怪物的胸腹用劍攪得一團糟時,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怪物沒有再反抗他。
裴憐塵有些不解地擡起頭,用手背擦了擦臉頰上濺到的烏血,心中忽地一顫。
那怪物在盯着自己!
目光說得上平靜,甚至帶着點兒淡淡的愉悅。
“怎麼不繼續了?”怪物輕輕地問,輕言細語好像情人溫存時的呢喃,又帶着三分無辜的天真,“你會心疼我麼?”
裴憐塵心中大駭,猛地拔劍起身,一劍削向了怪物的頭顱。
可是劍刃最終停在了離怪物不到一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