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宋時清那邊,已經找到了裂隙入口。
“看起來,很普通,沒有什麼特别的。”紫葵扒拉着石頭縫往下望了望,“宋姐姐去瞧瞧?”
“嗯。”宋時清出劍往下一插,一轉劍身,劍氣将窄窄的裂隙盡數崩開,她毫不猶疑地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地底忽然傳出一陣輕微的震動。
隐隐有邪戾之氣逸散開來。
“不好。”紫葵面色一變,“宋姐姐最近是不是心中有動搖!”
裴憐塵此時也趕了過來,帶着葉疏和落在地上:“怎麼?”
“可能要出事。”紫葵騰地站起來,“我下去看看。”
裴憐塵一聽也當即站起來,同唐景策他們說:“昭昭,你和小葉守在這裡,情況不對就跑,保護好自己。”
唐景策沒回過神來,愣愣地點點頭,那頭紫葵已經跳下去了,裴憐塵連忙跟上。
兩人在漆黑的裂隙中飄了許久,終于瞥見了下方出現一絲淡青色的靈光。
“宋姑娘!”裴憐塵高聲喊道。
飛得近了,裴憐塵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裂隙中的石台,宋時清竟然跪在崖邊,把自己的手掌用劍釘在了地面。
“我剛剛想要将那塊石頭拿起來,有東西順着過來了。”宋時清還算冷靜,“我隐約覺得不好,用劍氣封住了,但可能封不了太久。”
紫葵跑過去,伸手虛虛覆在宋時清手上探查,神色一變:“就是神格。”說着擡頭四下環顧了一遍,有些焦急:“怎麼辦,它應當是察覺到宋姐姐的心中有隙可入,想要侵占這具軀體。”
“把手砍下呢?”宋時清淡然地問。
“恐怕不行!”紫葵連連搖頭,“它被迫在這塊靈石上蹉跎近萬年,眼下大概是想要找一個好用的軀殼,如果砍下來,它應該會逃走繼續找。”
宋時清輕輕“啧”了一聲,說:“難辦。”
過了一會兒,紫葵咬了咬牙,閉上眼睛雙手合攏在胸前,掌中逸散出了淡淡的微光,而後她攤開手,手心裡捧着一簇紫色的野花:“這樣吧,我用自己的本源捏造一個空軀殼,神格隻有本能不會思考,感知到這上面的神族氣息,一定會覺得它是這裡最好用的軀殼。”
裴憐塵聽她這麼說,隐約覺得不對:“那你呢?神族的本源可以讓别的神格侵占嗎?”
紫葵笑了笑:“我會失去我的神格,但是不要緊,失去神格之後,力量是慢慢消散的,我還有很多時間。”
“沒有别的辦法了嗎?”裴憐塵有些不忍,“我——”
“沒有了。”紫葵搖搖頭,“神格既然已經蘇醒逃逸,今日必須有一個東西做它滿意的載體,不然等它溜走,我們功虧一篑。”
這是沒有别的辦法了。
宋時清也聽出來了,說:“你并非人族,其實不必······”
紫葵卻笑了起來:“神和人說到底有什麼分别呢?我這些年一直在想這件事,或許不過是一些稱呼罷了,誰站在頂端,誰就是神明。世間是屬于世間萬物的,若是災殃出世,不止人族,萬事萬物都将遭受毀滅,我不喜歡這樣無趣的紛争。”
裴憐塵黯然地後退了一步,給紫葵讓出了空地。
紫葵将那野花往半空中一抛,星星點點的靈光灑落,一個小小的嬰孩出現在其中,紫葵抖開外袍将她接住裹起來,走到宋時清手邊半跪下來,沖宋時清點了點頭。
宋時清猛地拔出了劍,神色有一瞬的痛苦猙獰。
“它在猶豫!”紫葵驚呼,“怎麼會,它,它竟然——”
明明旁邊就有一具空蕩蕩的神身,它竟然在猶豫要不要選擇宋時清的軀殼。
宋時清的額頭沁出了冷汗,裴憐塵連忙上前來伸手抵在了宋時清肩上。
平和的魂力倏然展開,一點點幫她梳理着靈脈裡橫沖直撞的強大力量,安撫着她靈魂被撕扯的痛楚。
“宋姑娘!”裴憐塵有些心疼地側目看着宋時清的臉,“不要放棄自己。”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約是發現宋時清實在是天衣無縫,神格終于放棄了侵占她的軀殼,轉而退出了,毫不猶豫地一頭紮進了紫葵手中抱着的嬰孩額心。
原本閉着眼睛的嬰孩猛地睜開了眼,淡紫色的眸子映出一陣陣血紅的微光,一道奇異而扭曲的印記出現在她的眉間,而後緩緩黯淡無蹤。
紫葵的身形晃了晃,差點脫力地将嬰孩摔在了地上,隻見她閉目定了定神,将嬰孩緊緊摟在了懷中,靈光大盛又漸漸黯淡,那嬰孩重新變作了一簇野花——但不是紫色,而是血紅色。
紫葵眼疾手快地捏訣摁上去,是一個古老的封印。
“它應當還算滿意。”紫葵幸災樂禍地笑了笑,“隻是沒有腿,看它怎麼去找災殃的神魂。”
三人返回了地面,卻發現外頭早就混戰成一片了。
“你大爺的,終于肯出來了!”唐景策罵道,“龜孫子都圍過來了啊,完事沒有,完事我們走!”他一個人要護着兩個拖後腿的小家夥,實在是有些吃力。
“完事了!”紫葵大聲說。
宋時清一言不發地拔出劍,飛身上前加入戰局,頓時讓唐景策輕松不少。
“我們快走。”紫葵又喊。
“别急啊。”半空中傳來一個聲音,“你們是不是帶着什麼不該帶的東西。”
裴憐塵仰頭一看,是斬玉。
“你終于肯露面了!”崔瑾知也什麼都顧不得,轉頭就要往斬玉那邊沖,險些被傀儡人手中的刀對半斬開,裴憐塵吓出一身冷汗,趕緊攔下他。
斬玉垂着眼皮望着他們,忽然笑了笑,雙手一揚握住虛空中的彎刀抽出,頃刻間已經掠至崔瑾知身前,帶着笑意問:“他對你好嗎?”
裴憐塵抓住崔瑾知的衣領往後一拽,還是慢了些,刀刃淺淺地切入了皮膚,帶出一串細小的血花。
刀劍相接的一瞬铮然作響,裴憐塵橫劍擋在而立崔瑾知身前。
崔瑾知還沒回過神來,隻是難以置信地越過裴憐塵的肩頭去看對面的斬玉。
他也感覺到了,方才斬玉是真的要殺他。
可是為什麼會如此呢?
“你行不行啊!”唐景策的聲音傳來。
宋時清擦了擦唇邊的血,說:“不行也得行。”
裴憐塵心裡有些隐隐發沉,方才宋時清為了對抗神格的侵入,不知耗費了多少心神,而自己和紫葵亦需要時間恢複,眼下要戰,情勢十分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