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我妹妹!雲無囿頗為自豪地想,手底下的草環也編得快了許多。
誰知不等他高興多久,程小暑又說除了一群小弟之外,她還有一個小男老婆,當然,對方甯死不從。
“什麼?!”雲無囿大驚失色,“你才九歲!不可以!”
“阿娘也是這麼說的。”程小暑不高興地撇撇嘴,“說等将來我長大了,有出息了去外頭闖蕩,能遇見許多比他漂亮的小男孩。”
雲無囿松了口氣:“娘說得對。”
“原本我不信的。”程小暑晃了晃腿,“但是我看見你才曉得,阿娘說的竟然是真的!你們城裡人都這麼好看嗎?”
“這個麼······”雲無囿不知道怎麼回答,隻好把手中的花草環收了個尾遞給她:“戴上試試?”
程小暑剛要接過,院門吱呀一聲開了,她下意識地看過去,嘴巴頓時張大了。
裴憐塵沒料到自己就出門這麼短短一會兒,家裡竟然多了個小女孩兒,一時也有些恍惚,這場面可太像家裡妻女在等着丈夫歸來。
“真好看。”程小暑喃喃自語道,“我再也不逃學了,我将來要做個有出息的女人,去城裡娶十個這樣的。”
雲無囿哭笑不得,不過他倒也沒反駁程小暑,這話是有些糙,但好歹是個奔頭,等将來真的讀了萬卷書行了萬裡路,眼界更高了,說不定她自己就有了别的追求。
得知了程小暑的來曆,裴憐塵趕緊又出門去買了糖果和冰糕回來。
程小暑發誓這是她目前為止過得最爽的一天,有兩個漂亮哥哥圍着自己打轉,給她弄來好吃的,陪她玩、聽她吹牛,還一個勁兒地誇她,美得她懷疑自己在做夢。
直到院牆那邊傳來了幾聲“小暑”,她才如夢初醒:“哎呀阿娘叫我呢,我得回去了!”
說罷噌地一下站起來就跑了,隻留下雲無囿和裴憐塵面面相觑。
過了一會兒,裴憐塵試探着問:“我們也去隔壁拜訪一下?”
雲無囿卻垂下眼睛:“我······還沒準備好。”
裴憐塵在心裡微微歎了口氣,沒有強求。他看得出來雲無囿是在害怕,怕程家夫婦不認得他、對他流露出陌生人的表情,更怕見過一面之後,再見面時又是陌生人。
這天夜裡,裴憐塵睡得不安穩,驚醒時發覺雲無囿竟然不在身邊,喊了幾聲也沒人應,連忙出門去找,看見雲無囿竟然蜷縮着靠在井邊,将手臂貼在井口的青石磚上。
“小滿!”裴憐塵趕緊跑過去,“你這是怎麼了?”
雲無囿看見他有些不好意思,嗫嚅了半天才說自己胳膊疼,井口冰涼,貼上去舒服些。
裴憐塵連忙将他扶回了房中,又去找來大夫,折騰了一番才曉得,他左手小臂的骨頭,被程小暑砸傷了。
送走了大夫,裴憐塵隻覺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說:“難受怎麼不早說?”
雲無囿讪讪地說:“我用過療愈咒,以為好了。”
裴憐塵将手搭在他小臂上,輕輕撫了撫,歎了口氣:“那你半夜疼起來的時候,也應該叫醒我。”
雲無囿垂下眼去不做聲了。
裴憐塵有些惶然地抱住他:“小滿,你如今,為什麼再不肯依賴我了呢?”
雲無囿不知該如何解釋,隻好說:“我······我以為用青石冰一冰,就能好了,不必擾師父好夢。”
裴憐塵微微收緊了手臂:“你若不在身邊,我哪裡還有好夢。小滿,你要是······要是不想同我結道侶生死契,我去替你尋藥好不好?這世上不止有七百年一開的七葉不死花,也有南海凝魂珠、千年冰生魄之類,你先回玉京或者清都宮等我。”
道侶生死契必須雙方都自願才能結成,若是雲無囿不願意,裴憐塵無計可施。
他也不是沒想過用些強硬的手段,可一來雲無囿的身體很可能承受不住那些控制神智的丹藥法術、貿然使用很可能會導緻無法挽回的後果,二來他也怕這樣會讓兩人之間生出嫌隙。
雲無囿要是真的不答應結契,那他隻能想其他辦法了。
“不!”雲無囿反應過來裴憐塵在說什麼,想也不想地說,甚至有些倉皇過頭:“不要!師父,不要去!七葉不死花前車之鑒還不夠麼!我不想——”
“好好好。”裴憐塵忙安撫他,捧住他的臉輕輕啄吻,“不去,我不去。”
雲無囿慢慢平靜下來,眼中的神色卻更為黯淡,過了一會兒忽然問:“師父,我的玉佩、扇子,又或是佩劍去哪兒了?”
裴憐塵不疑有他,說:“歸一劍碎了,隻找到了些殘片,折扇和玉佩還在,我去拿給你。”
“好。”雲無囿點點頭。
裴憐塵松開他,下床去了另一間屋子拿回了這些東西,重新交給了雲無囿。
雲無囿垂眼看了手中的扇子一會兒,試探地問:“師父先前怎麼不給我?”
裴憐塵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一五一十地說:“我擔心你······看了傷心。”
雲無囿了然,師父這是怕自己看見從前的法器,平白生出些無能的憤恨,于是笑了笑說:“沒什麼的,我早就知道這個結果。”說罷順手将這兩樣東西塞進了枕下。
裴憐塵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見他的确不像是傷心難過的樣子,便也放下心來,攬着他重新躺下,道:“折騰這大半夜,可讓人心疼壞了,快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