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不會有人看見,我哪舍得叫旁人看見你這副模樣。”裴憐塵說。
雲無囿的眼睛蓦地瞪大了,他在那一瞬間,感覺自己好像一頭撞進了這世上最溫柔的地方。
他立刻就有些抓不住自己飄散的意識了,像是化為山川大地,有連綿不絕的繁花在他身上接二連三地盛開,有萬千隻蝴蝶在一齊振翅。
迷蒙之中他恍惚看見裴憐塵搖曳的身軀,像風裡盛開的花一樣婆娑生姿。
見雲無囿終于睜開眼瞧着自己,裴憐塵俯下身來咬了他鎖骨一口,而後揶揄地望向他的雙目。雲無囿不知道自己究竟何德何能,他隻在裴憐塵的眼睛裡看見一個經年累月磋磨成的惡鬼,而裴憐塵的身上有一處滌骨洗心的靈泉,那泉水甘甜而溫暖,極盡溫柔地包容着他,叫他情願溺死在裡面。
他就這樣癡癡地望着對方,從洪荒宇宙,到一顆塵埃,滿心滿眼,無處不是他。
“哎呀。”裴憐塵忽然促狹地說,看到雲無囿的夢境之後,他盡管欣然接受了那個身嬌體軟的“自己”并決定以此作為以後努力的方向,但這頭一回,他還是存了點莫名攀比的小心思,調侃道,“我還沒到,來不及彼此靈識相合,生死契結不了呢,小滿,再努力一下。”
雲無囿暈暈乎乎地回過神,意識到了什麼,頓時羞憤欲死,眼淚開閘了一樣湧了出來。
裴憐塵這下慌了,後悔不疊地趕緊安慰道:“沒事沒事,頭一回已經很好了!”
雲無囿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好像更委屈了。
裴憐塵意識到這話有些不對勁,連忙又說:“我也是頭一回,想什麼呢?”
這下雲無囿眼裡的光都暗淡下去,看起來好像人生再也沒有希望了,他嘴裡含着那顆“魂珠”,不敢說話,隻能嗚嗚地哭。
裴憐塵恨不得給亂說話的自己一個嘴巴子,怎麼一高興就得意忘形了,這下越描越黑!索性什麼都不說了,直接撲過去吻雲無囿的臉,将他臉上的淚水都一一吻去了,輕言細語地哄道:“是我這個做師父的沒有教好,太着急了,不怪你不怪你,不哭了啊乖。”
裴憐塵抱着雲無囿哄了一會兒,等他慢慢緩過來,才重新帶着他開始結契。這回裴憐塵不像上次那樣着急,而是刻意放緩了動作,輕輕地、慢慢地來。這次雲無囿覺得自己或許能試着跟上師父,于是試探着輕輕晃了晃。
“别亂動。”裴憐塵摁着他的肩膀不許他動彈,“那要緊的地方不好找,你一動我一動,就錯過去了。”
雲無囿乖乖不動了,隻是身體慢慢地、不受控制地繃緊,隻覺得這回就像師父第一次教他禦劍時候的感覺,很慢、很穩,不急不躁,沒有接二連三炸開在身上的繁花,卻有無窮無盡溫柔拂過的風,帶着他不知不覺地、一寸寸、一寸寸地往上飛去,太高了,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他仰頭望向天空,那天空是那樣無邊無際,他好像要飄進無窮的宇宙裡去了。
“好孩子,再堅持一下。”裴憐塵的聲音忽然柔柔地響起,雲無囿強迫自己回過神,難受地攥住了地面的草葉,那草葉慢慢沁出了些汁水,弄得手心裡到處黏糊糊的。
雲無囿急得又有些想哭,他怕自己做不好,師父已經這樣用心了,可自己萬一連這樣的事都做不好——
猝不及防地起了一陣烈風,從意識深處猛地吹來,刮得雲無囿心神俱震,下意識地想要咬緊牙關抵抗,卻忘了他口中還含着裴憐塵渡給他的“魂珠”,一用力,那“魂珠”竟然被他抿碎了,倏地化成了清清涼涼的、好似液體一樣的東西滑進了他的喉嚨裡,雲無囿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吓得險些背過氣去。
他把師父的“魂珠”給吃了!
“怎麼辦!我——!”雲無囿駭然失色地叫道。
裴憐塵抿着嘴唇忍了一會兒,忽然輕咳一聲笑出聲。
雲無囿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裴憐塵笑夠了,才捏了捏雲無囿的臉頰:“騙你的,隻是用魂力凝成的一顆珠子而已。你不是挺聰明的嗎,怎麼這都看不出來?”
雲無囿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那、那為什麼——”
“原本想叫你直接吞下去的,可看你含着顆珠子、不能說話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好玩。”裴憐塵壞心眼地俯身湊近雲無囿的臉,又說:“你夢裡不是也讓我含過東西?逗逗你,别生氣好不好?”
“我!”雲無囿張張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然而他剛一動彈,忽然意識到,自己又沒堅持住,方才珠子化了那一刻,他就吓得丢了魂。
又沒了!自己真的做不好!雲無囿心裡湧上一陣絕望來,還說做什麼道侶呢,他連這點簡單的事都不行,他這輩子完了,還差點拖着師父一起完蛋。雲無囿又急又愧,擡手推了推裴憐塵,哭道:“不要了,不要了——我弄不好,不結契了,我不行——”
裴憐塵趕緊哄他,十分心疼地說:“别生氣了,我不該吓唬你。”
雲無囿搖頭:“我不是生氣,我隻是恨我自己,不能叫師父滿意,算了,算了吧······”
“你胡說八道!”裴憐塵氣得在他脖子上亂咬一通,“我滿不滿意你說了不算,你非得惹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