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德緊緊握着槍。
稻田與樹林隻有十米之隔,卻宛如無法邁過的天塹。
爆炸卷起的泥土、植物和人的殘肢碎屑擦着克勞德的臉頰而過。
可他什麼都沒想,什麼也想不到。
他一頭紮進林子裡。
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慘叫與嗡鳴聲猶如隔了一層玻璃罩般,變得透明起來。
這并不意味着徹底的安全,五台人可能還在附近。
克勞德打量四周,林子很密。藤蔓纏繞,不見天日,寸步難行。
林道隻有一條,覆滿了落葉。其他地方被樹封死了,得先用砍刀開路。
克勞德有些猶豫。誰知道那些該死的五台人有沒有在上面布置陷阱?
他最近已經見過不少了。可他現在一個人,落了單,别無選擇。
克勞德小心翼翼地前進着。
林道上很明顯有人的痕迹。克勞德一時難以分辨究竟是誰留下來的。
希望不是五台兵,他祈禱着,他還不想英年早逝。
英年早逝,哈!他從來沒想過死亡離他會那麼近。
真奇怪,他提着槍,探着路,下一秒就可能被子彈或者地雷擊中,卻在想這種事。
他聽見林子的深處,有蟲子在叫,那是尼布爾沒有的聲音。
還有鳥,若有若無的鳥啼,就在他的不遠處。鳥可能正在盯着他,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我可不會燒了你的巢,克勞德想,所以别叫了。
他放輕腳步。靴子踩在落葉上,發出輕微的細細簌簌的聲音。
即便再怎麼小心,也很難在這樣濕潤粘膩的土地上不留下痕迹。
奇怪的樹枝柔軟得像蛇,也可能是真正的蛇。
它們盤根錯節,布滿綠色,開着紅色和黃色的花。
生命在這裡前所未有的旺盛,克勞德卻感到了一種刻骨的孤獨。
于是他繼續想,想生命在最後時刻,融進生命之流,化成綠色光點在空中散開。
誰說人不像煙花一樣呢?
林子稍微開闊了些。
越往深處,藤蔓逐漸稀疏。
克勞德按着指南針向前走,不管怎麼說,得先和大部隊彙和。
當克勞德撥開最後一叢蕨類時,陽光刺得他眯起眼——這片區域的樹冠不知被什麼燒出了空洞。
路變得沒那麼清晰了,不是壞事。
他發現了一些特别新鮮的足迹,從腳印來看,是和他一樣的神羅兵。
應該是剛剛不久的事,或許和他一樣走散了。
克勞德蹲下來仔細檢查了一下,決定往這個方向走。
一想到前面有戰友等着他,克勞德的步伐都不由地輕快起來。
太陽擠過樹葉的縫隙,給黑色陰暗的世界投下一點光明。
好極了,克勞德,再堅持一下,就不是一個人了。
他從來沒這麼害怕孤獨過。
克勞德判斷前面不止一個人。
他們走得很匆忙,雖然有在掩蓋足印,卻忘記了樹枝的折痕和草地的壓印。
不太對勁,發生什麼了?有人在追蹤他們?
克勞德順着痕迹繼續向前,光線忽明忽暗。
突然間,他停住了腳步。
前方拐角處,一棵樹被燒得漆黑。
克勞德的血液凝注了。
他飛奔到樹下。空氣中還有股焦糊的味道,混雜着一種令人印象深刻、聞過一次便再也不會忘記的味道——人體燒焦的味道。
有人受傷了!
克勞德按捺住内心的不安,繼續檢查痕迹。
落葉上有深褐色的拖痕,像是什麼重物被拽行——血迹被刻意用泥土掩蓋了,但腥味揮之不去。右側的腳印明顯更深,有人正攙扶傷者。
感謝老師的教誨,直到現在他都能保持清晰的頭腦。
克勞德深吸一口氣,得出結論。
三個人,其中一個踩中埋伏,可能是壓力地雷,冷靜,克勞德。
無人死亡,但一個行動受到影響。
往西北邊去了。
可以判斷他們遭到襲擊後,就偏離了林道。
這兒的植物都太亮了,就不能像尼布爾一樣樸實一點嗎?連血液都分辨不清了。
克勞德有點想忽視五台兵可能在這片樹林裡遊蕩的可能性,他一心想着,或許他們需要幫助。
穿過狹長的小徑,不,它不足以被稱為小徑,克勞德來到一塊稍微開闊一點的地方。
痕迹斷了,他四下觀瞧,想要繼續尋找線索時,
“砰——”一顆子彈在他的腳邊炸開。
克勞德吓了一跳。槍聲驚起一隻鳥,從克勞德的頭頂飛過。
克勞德下意識摸了摸左耳——這是今日的暗号觸發動作。
"風向?"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不知從哪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