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無他,盧道将作為家中長子,年紀輕輕便是一副一把年紀的老成模樣,闆着臉的那嚴厲勁較盧父也不承多讓,也是,長兄如父嘛,而且啊,他最是不喜溫慎這副桀骜脾氣,二者每次見面幾乎都是要吵得臉紅脖子粗的。
“阿爺呢?”
“回女郎,陛下今日留侯爺在宮中用膳。”
完蛋,搬救兵失敗
溫惠聽着後頭某人略微慌亂的腳步聲,不免在心中暗笑
穿過一處抄手遊廊,行了大莫一炷香時間,幾人便來到一處花亭,這亭子四面俱是遊廊曲欄,蓋在池中水上,四面雕镂槅子,糊着紙,琉璃宮燈一照,光芒流轉,那紙上竟巧然能映出花影竹柏來,湖岸更有絲竹樂聲相伴,可謂清極雅極
此時胡人的圓桌已傳到漢家,盧溫惠眼尖,一眼便瞧清了客者是誰,趕忙低下頭,默不作聲得地站到了李氏身邊,垂手候立,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熟練得讓人心疼
宗婦李氏今日穿着身赭色的雜裾垂髾服,外罩一層牙色薄衫,她鮮少穿得這般華麗,見溫惠如此乖覺,臉上端出滿意之色,拉着她的手對着衆人親昵得笑道:
“瞧我家這大娘,平日裡啊,在家就是最規矩不過的”
溫慎癟了癟嘴,溫淑眨眨眼,溫惠卻是暗叫不好,其實吧,李氏說好聽點是将一碗水端平的賢惠主母,對她們三倒也沒其他家那般厚此薄彼
說難聽點,她生性冷漠,又忙于打理一大家子和八個嫡嫡庶庶爺們的事,便嫌少對姊妹幾個有所過問,一應全交給教習嬷嬷和傅母管教
總結:不熟
如今裝得這麼熱情,溫惠倒也有些摸不透了,難不成是為了——
“來,惠兒,快快同你兩位妹妹,見過李家二位公子”
果然
範陽盧氏不愧是範陽盧氏,别家還在四處打聽的階段,她已經大張旗鼓将人請到自己家來了
剛剛還在心裡蛐蛐的主角如今就活生生坐在自己對面,溫惠不免歎了口氣,想掙脫李氏的手又沒那個膽,算了,放棄掙紮,鹹魚躺平模式開啟
剛想彎腰,卻聽一道驕蠻的女聲蓦得響起:
“阿家,我們都見過的,又何須講這些個虛禮?”
“二娘!”
是一道頗為嚴厲的男聲,不用猜都知道是誰,溫慎一抖,可她是誰?
“阿姊,不必理他,我們坐。”
在這麼多平日裡根本不熟的兄弟以及外客面前,固惠安侯嫡女的面子,自然要比天大
盧道将一噎,可當着外人的面又不好發作,隻能被迫偃旗息鼓,心下開始暗狠狠得盤算起秋後算賬
溫惠歎息,有這麼個咋咋呼呼的妹妹,安靜避世于她而言肯定是不可能了啦,不過這樣日子過得倒也有趣,席上那道菱粉糕看着也真是,不錯(她餓了)
反正李氏也動了筷,這樣想着,溫惠便拾起了箸,瞅着那粉白的糕點就是——
“叮。”
是手中之箸不期而遇的相碰,而擦出的清脆響聲,溫惠暗道不好,不過好在其他人并沒有注意到她這邊。
下意識得擡頭望向同時擡箸者,壞,屋漏偏逢連夜雨,是那她最萬萬不想招惹之人。
“既然娘子喜歡這道菜,那李某便不橫刀奪愛了”
那人隻是輕笑,默默抽回了身,青衣翻動,他眉宇間盡是那如晚山湖面般袅淡的和煦,叫人見之忘俗
言罷,李僖就像沒事人般繼續偏頭與一衆公子哥們談笑風聲,這倒顯得溫惠夾也不是,坐也不是。
她不免有些惱,什麼叫橫刀奪愛,到顯得是她小家氣了,拜托,他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和她搶這糕點算怎麼回事?
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直接想掀桌,溫惠品着這平日她最喜歡的甜口,此時也覺得味同嚼蠟。
耳聽着那推杯換盞,人聲嘈雜:
“咱們都姓李,說不準我家和公子您家祖上還是一脈呢”
“李公子家中有姊妹幾個?不知婚配如何?”
“哎呦我家啊,我家除了這個大的還稱心點,小的兩個簡直都是不像話~”
“......”
餘光瞥見身側李氏長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樣子,溫惠心下不免有些恍然,我嘞個乖乖,她的嘴角都沒擡起來唉,這演技,令人生畏
本以為沒人會注意她這點小動作,這事也能就這麼稀裡糊塗得過了,卻不料這番光景,恰然落入随來的另一位少年眼中
他撐着頭,靠着欄杆,發出一聲調侃意味十足的輕笑:
“阿兄,你瞧!盧家娘子好像不高興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