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就不嫁了,我也不喜歡——”
“四兄!?”
話未盡,忽聽身後溫慎的一聲驚呼,兩人愕然回眸,卻見一錦袍男子呆呆站在那兒,甚至還保持着掀簾欲入的姿勢。
安靜,他就這麼看着她,一時間,雙方都從各自臉上看到從未見過的神色,是熟悉糾葛的彼此,是陌生相望的彼此,是,彼此。
可不喜歡了,真的有說說那麼容易嗎?光陰的痕迹太重,重到在兩人心尖皆是狠狠劃上一刀,人擁有生靈中最好的記憶,就注定要為此受那百憂之苦,勞形之累
偏偏兩人又是那麼得驕傲啊,一個持身份而自傲,一個憑真心而肆意,恃寵而驕,不管不顧,恍然間從前歲月皆成鏡花水月,砸碎跟前,繼而化作一句
“我也不喜歡了”
盧道虔你也是賤,男子在心裡暗罵自己,可偏偏,他竟又因元嫣沒喊出自己的名字而感到沒出息的絲絲竊喜——是自欺欺人的蒙蔽,是不敢被直視的内心,是餘留下的悲哀逃避
可他還敢上前扣住少女的手紅着臉據理力争嗎?他……
“打擾了”
這一次,他不敢,他莫名害怕少女會狠狠甩開他的手,盡管,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一直是這樣。
“抱歉”
同樣,盧道虔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道歉,就像他不清楚自己為何每次見到元嫣就會腦子不清醒生氣一樣,隻默默放下提着紗簾的手,垂落,模糊了少女怔然的臉。
恰少年,洛陽花荼靡。
要是憑元嫣以前的脾氣,此刻肯定會厲聲喝住男子或叫绛華把人給捉回來,可這一次,她隻是靜靜得瞧着男子不那麼堅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的盡頭,頗有股“由他去”的勢頭。
她也累了,何必呢
何苦呢
绛華尊重元嫣所有的選擇,而溫惠隻默聲看着這一幕,心下飄過一句
好馬不吃回頭草,遲來的愛比草都賤,呵呵
将身子倚靠在木欄之上,溫惠不免壞心得繼續想,倘若盧道虔能就此一了百了再不糾纏元嫣她倒還能敬重他幾分,但剛剛看他那患失患得的神色,估計又要上演剪不斷理還亂的經典戲碼
再者,他們那些人,又不會因為一二少男少女的心思改變既定的規劃——婚還賜着呢,隻是沒搬到明面上來罷了,盧家不能抗旨不尊,元嫣亦然。
唉,最好的開始與結束,就是不招惹,不過心。
歎出一口氣,她又蓦得覺着自己這樣想着實冷血了些,大家都是十來歲二十出頭的少男少女好吧,再說,誰還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了?你就這麼笃定自己一輩子不會犯錯?
也是,結識了李僖,上了元華的賊船,就是溫惠此生最大的錯誤。
鹹魚也不好當啊……
可還沒等溫惠再歎一口氣直起身時,忽得,從欄下傳來一聲熟悉的男聲:
“盧溫惠!”
石化,試問固惠安侯府誰喊人隻喊全名?非盧大兄盧祖業盧世子莫屬也。
他怎麼看見她的!他是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有多大嗎!
看着滿室人皆好奇瞧過來的神色,溫惠頓時比剛剛的兩人還要崩潰,很想立刻抱頭蹲地求饒,裝作聽不見。
“盧———”
“大兄——”
好在溫慎小姑娘很及時得幫自家阿姊解了圍,不用讓溫惠受二次折磨,隻見她撲得靠在木欄上,朝底下一邊招着手一邊雙手彎曲靠在唇邊作喇叭狀:
“幹什麼———”
“大兄,阿瑾~”
姑娘們也都靠了過來,李令妃看着底下的兩位兄長,依是高興得招了招手。
李僖今日穿了襲紅色勁裝,還是難得的高馬尾造型,少年眉眼舒朗意氣風發,手中木杆飒然似劍,仍舊笑意盈盈,用着口型對李令妃悄悄道
“下來”
李令妃看向二姊妹,立刻心領神會,也不管某人是不是還沉浸在好尴尬我想鼠能不能逃的狀态,一手一個,拉着兩人便哒哒哒往下跑
“我們?”
元姝看向元嫣,雖然她本身對馬球賽并不感冒,但今日陽光這麼好,陪着小侄女去散散心也未嘗不可。
“算了”
元嫣隻默默看天,低聲拒絕
且待那荼蘼開到花事了,塵煙過,往事又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