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喂”
昏暗的房間裡,無光,安靜得隻聞得彼此間輕輕的呼吸,李僖擡眸望向縮在角落裡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小女娃,忽動身挪近了些,看着她陡然緊張戒備起來的神色,少年,居然還能在現在這個關頭笑出聲,甚至故意壓低聲音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娃一噎,氣中似乎又帶上些羞惱,隻别過臉紅着眼說了句什麼,李僖沒聽清,但他向來是個極為好學刨根問底之人,便又挪得更近了些,近到幾乎都快把他的下巴抵到人家腦袋上去了
“沒聽清唉,能不能再說一遍?”
“你!”
那小女娃更氣,接續着兩聲短促的冷笑,似平生第一次遇到像李僖這麼心大不分場合的人般,但她的雙手依是被捆住無法推開少年,隻能幹瞪着眼,半天從唇縫中咬牙切齒擠出三個字來:
“混不吝”
“啊?”
因為聽不懂,那少年便隻是笑,就算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他笑起來的眉眼都是那般得好看,看得小女娃莫名一愣
“你不是姓盧,是固惠安侯家的娘子嗎?唉?你是怎麼被綁到這來的?你家裡人莫管嗎?”
一連三問,李僖的聲音有些大,那小女娃先是警惕得看了眼門處,見那兩人并未察覺出屋内的異樣,才怒瞪回少年的眼睛,他們靠得那樣近,近到李僖甚至能聽到女娃因氣極而發出的類似齧草動物般的嘶嘶磨牙聲:
“那你不也是隴西李家的郎君嗎?你家人不也沒管你嗎!”
“我家哪能跟女郎您家比啊”
那少年嘴上雖謙虛,但神色間卻頗有自得之意,他側過身與小女娃并排靠在那微潮濕的牆壁上,望梁頂而長歎:
“再說,我那可是主動跟着這夥賊人過來的,本準備突擊繞後打他們個措手不及,沒想到——”
輕敵了,就帶了十餘個家兵沒打過,白白來這送人頭,唉,下輩子他可真要聽自家阿爺的話,收收這桀骜性子
“混不吝”
“嘶,這是你們範陽的渾話嗎,我怎聽着不像是好詞?”敢情這小女娃剛剛是一直在罵他是嗎?
那女娃白他一眼,憤憤低下頭,用手指點着潮濕的地闆,嘴裡的詞倒咬的幹淨清脆:
“切,你當你是冠軍侯啊,人家尚且拿八百騎兵才敢直入敵軍腹地,可你倒好,帶着十幾個連兵都算不上的家奴就敢往裡沖,當真是個混不吝”
從開始閑扯到現在,這小女娃已經不知一連說了多少個混不吝,李僖失笑,但見她縮在一團氣蒙蒙的側臉又着實像隻雪白的小兔子般可愛,便有心放起了狂言:
“萬一呢”
“萬一什麼?”
少年仰着頭,額頂青一塊紫一塊,露在外頭的皮膚上又滲着血,還真有種沙場靠在斷垣上小将軍的既視感,誠然,是戰敗的那一種,但他的語氣,卻又是那麼得自信,與驕傲:
“萬一我以後也能親率萬軍或封侯拜相,官位坐得比他霍去病還高,那——”
忽轉眸,是不期而遇的一次對視,李僖一愣,不禁感歎這女娃真真生了一雙好生漂亮的眼睛,讓他不免想起幼年陪阿爺西出涼州時在沙野之上舉目看到的滿天星辰,何等遼闊,何等驚豔,足以讓少年此生都再也移不開視線
心中蕩漾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漣漪,讓他不經思考便脫口而出道:
“那我,娶你可好”
“你!個!混——”
“打住打住,開個玩笑而已嘛”
笑着,少年作勢要去捂小溫惠的嘴,卻被後者狠狠躲開,小屁股飛快往旁邊挪了幾寸,好讓少年看不清她臉上一閃而過的绯紅,以及淺淺的落寞神色
兩人蓦然間又安靜下來,但也沒安靜太久,這一次,卻是小溫惠忽開口起了話題:
隻見女娃将臉深深埋入膝蓋中,呆呆得望着地闆上的一處凹陷發愣,渾然不似剛剛的靈動鮮活口齒伶俐的模樣,這點小變化,讓李僖忽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可他又沒有哄小女娃的經驗,正當他左右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就聽得她發出了一聲,極其不符合年齡的深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