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教訓?不造啊
消息傳回朝野,又是一次滿堂皆驚
南平公馮某踹踹手看向另一邊濃眉深鎖的盧父,嘴角終于咧開一抹許久未見幸災樂禍的笑容
沒想到啊,您也有今天
使者棄命北逃回國,這這這也太不光彩了,這這這簡直是有辱大魏國體陛下顔面.....某牆頭草聞風而動率先奏劾,卻被盧父一計眼刀吓閉了嘴,默默将後半句論罪因當斬首棄市吞回了肚裡
而固惠安侯身後,是沉默不語黑壓壓一片的,士族集團
隻要牆夠厚,那衆人使牛勁都推不倒,更何況是互為姻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閥閱們,以下為‘自有大儒為我辯經’的大型撈人現場:
“陛下,縱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南人此等做派簡直與小人無異,常侍之舉,唉,也是情理之中啊......”
李氏弟壽光侯慢悠悠捋了捋自己的胡須:齊帝是小人,那座上的文帝,就是恢宏大度有容人之雅量大大的明君撒
“呵”
北平伯馮夙因彭城公主元華的羞辱和冷漠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氣,又因後者與幾大閥閱素來交好此刻更是窩火,梗着脖子冷笑出聲:
“臣嘗聽聞漢有使節蘇武者,面匈奴貴族假以利誘施以極刑仍誓死不從;引佩刀自刺尚且不吝惜,北海放牧二十載方榮歸故裡,為時人所稱頌,範陽盧氏自負高潔清貴之士族中出此不忠不孝不仁不慈之徒,侯爺難不成還要姑息養奸嗎?陛下——”
“北平伯”
高司徒就愛抓馮家的把柄,沒理由都要硬怼的那種,隻見其抱着玉笏閑閑瞥馮夙一眼,臉上泛出‘你能拿我怎樣’的挑釁笑意
“言重了”
“匈,奴?”
而大鴻胪崔氏巧妙得抓住了盲點,把玩着這兩個字忽似想起了什麼,飛快擡眸撇了眼文帝又裝作失言受驚般低下頭。盧父嗤笑一聲,真是個蠢貨連例子都不會找,貶到人家祖宗頭上去咯(鮮卑乃東胡匈奴人之後)
“泱泱百年漢史方出蘇武者一,北平伯要人人都做到那份上未免也太強人所難了些,按照您所說,盧常侍難不成要生生被那齊人折磨死才算成了忠孝之義?何況盧常侍一沒洩密二無,叛國謀逆,之舉,山窮水盡之時求所依賴忠于的國家伸出援手有何不可?在座的都是大魏子民,試問倘若爾等一日身陷囫囵衆人皆作壁上觀更有甚者,落井下石,會否心寒?陛下是明主是聖君!自不會做令天下士子心寒之舉!”
輔國将軍琅琊王氏對北州幾大土著門閥不是很感冒,但對沒啥實力全靠女人發家還一點都不珍惜羽毛的草根外戚更不感冒!他是東晉丞相王導之後口才自是了得,上來就是一番長篇大論堵得衆人說不出話來
尤其在說到“叛國謀逆”四字時,很明顯得瞪了南平公一眼
南平公:你幹嘛
隻有兩大外戚對轟時還能吵上十天半個月,但一旦動了幾大閥閱們的蛋糕那局勢隻會隐隐成一邊倒,更何況是如今根正苗紅太子黨,與新上任的高氏外戚關系良好的範陽盧
沒人敢得罪,除非用上最原始的方式,國史之亂的慘劇并不會讓他們的政治聯盟分崩離析,反而比之前更加牢固
這很現實,也是時代特色,就像既定受益者永遠覺得自己是正義一方一樣
“唉,此事到底,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海底撈完畢,李僖阿爺仆射大人準備收線撤壘并給雙方都留下點臉面,可是,活罪?誰這麼不長眼敢傷了固惠安侯的親弟弟?估計到時闆子都不用打随便嚎兩聲就能放回家了
“罪?什麼罪?”
南平公死死咬着後槽牙,說到底他爵位還比盧父高呢,可為何每次挨罵的都是他這一方,這群畜牲自視清高自命不凡的模樣真叫他作嘔,門閥貴族?憑什麼啊,就因為他們投了個好胎嗎!就可以踩在他的頭上對其肆意羞辱嗎!?
特麼的他可是文明太後的侄子!沒有太後!哪來今日的大魏今日的文帝!?
一群忘恩負義的賤人
看來那人說得沒錯,反正到時元恪即位他們也是死路一條,現在有第二條路的選擇,是黑是白都走到底罷!
範陽盧氏是吧,北州冠族是吧,他不好過大家都别好過,大不了玉石俱焚
一起死吧
“自然該免官免官,該受刑受刑,一切都交由陛下做主”
盧父微擡下颚沉聲看向上首許久未置一詞的文帝,十二旒輕輕得晃啊,是如窟中石佛般無悲無喜的面龐,或曰,第一次,天子對群臣無休無止的争論,感到厭倦
厭煩
煩
都是聒噪的蒼蠅
“說得好聽——”
“夠了!”
是一道嘹亮的女聲,是一道與朝中衆臣格格不入的年輕女聲,是一道鮮豔至極可以與殿外懸日争光輝的绛色身影,攜着清風,以赳赳然四方步踏入殿内
“吵什麼吵!”
大喝,元華身上甚至尚帶着從平城匆匆趕回來的風霜,環視了一圈衆臣,女子最終負着手站于太極殿正中,看向正起身顯然提起些興趣的文帝,朗聲而道:
“陛下,當務之急應是何時發兵,如何發兵才能報此大辱!而非——”
終究是他的皇妹,知道天子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荒謬!兵戈之事豈可兒戲,你一個婦道人家——”
“閉嘴!”
那出聲之人縮了縮脖子,許是元華現在的眼神實在太過吓人,像隻張開了巨口的猛虎,帶着要将反對之人一口吞下的威壓
“殿下啊,凡事都要三思——”
“你也閉嘴!”
馮夙一噎,他想不到元華已經膽大到敢在這麼多人面前公然呵斥于他,勁裝女子看他的眼神就跟看一條臭蟲無異般的嫌惡,還沒等他還争,忽聽有太監尖聲禀報:
“太子殿下到——”
是身着蟒袍頭戴金冠的太子元恪,他的身後,是施施然一同踏入的,舍人李僖
少年們站到女子的身側,三人一同位于太極殿的正中,迎着衆人或憎惡或打量或好奇的目光,躬身行禮,語氣忱然:
“陛下,此乃危及之時,不可再浪費時日去争對于一個小小使臣的陟罰臧否,齊人膽大妄為至此藐視大魏,我等也不必手下留情,當擇一良日,舉大兵而南下!以振魏威!”
既然你要撕破臉,那我也不必手下留情
何為少年,此為少年,敢言他人之不敢言者
李父看着站在正中長身直立不卑不亢而禀的自家長子,面上雖無奈得搖頭,可内心的欣慰卻是讓老父親的嘴角不覺得翹起
“毛頭小兒的狂言罷了,你真當調兵遣将之事和書上寫的那般容易嗎!?”
“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