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兄,好事将近了呢”
溫惠隻能找這個還算積極的話題
“阿惠,将他們放下罷,我會帶着慶祖和那個孩子一齊走,阿爺阿家那邊,我去說”
呀咧呀咧,聽到這個結局時,你又在想什麼呢
是——嘔吼強制半路出家,阿家估計要被氣個絕倒~
還是
一個沒了公主妻子還很可能牽連獲罪的,前途已是問号的驸馬,還有比出出家,避一避風頭更好的選擇了嗎?
沒有了
“你,會帶他們去哪”
“去,天下”
真是該死的謎語人呢,溫惠失笑,可笑着笑着,少女鼻尖蓦得一酸,又是怔然落下的一顆淚,徹底融入了淅淅瀝瀝的雨中
她,又要“失去”一位至親了呢
“長兄說,他會帶着我們回範陽,一家人團聚,再好好過個年”
可天道
戲未終局
“天命如此也!天命如此也!”
懸瓠,軍營
南平公馮某那是人逢喜事加加加倍爽~雖然沒将範盧那老家夥一把拽下台來個免官罷爵抄家流放一條龍服務,但也潑了他那兩個頗有才氣的兒郎一身髒水,永不叙用,貶谪燕郡,好啊,好啊
簡直就是背水擊斷糧草出其不意大大滴良策!看着對面神色如常的男子,南平公把眼兒都快笑成了一條縫,兄弟!神隊友級别的給力撒!
“遠行在即,郡公,還是少飲些酒”
鹹陽王将一盞清茶推至南平公面前,煦聲開口。後者接過一飲而盡,豪爽地擦了擦嘴邊茶漬,複拎起身側酒壺,又是好幾盅下肚,簡直快哉,快哉也!
“郡公,酗酒,傷身”
“嗐我不愛喝這玩意”
南平公一擺手,帳内下屬應聲而退,獨留一盞微光搖擺,攝眸亮光
“陛下.....不就是因為飲茶才......”
“郡公此言差矣,皇兄身子一向硬朗,不然,也不會親自引兵南下”
“殿下别不信”
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在給自己下套或套話,某自證型人格的郡公立刻“嘿”得一聲,腳一擡,身一傾,有的沒的皆“傾囊相授”:
“思政那可是經常伴駕的哦,就昨日還是前日,陛下,登高望遠來着,人往那山頭一站風一吹,儀仗還未盡到呢就突然撤了下來,然後您猜怎的”
天哪連這種陰私都毫不避諱,自己可太講盟友義氣了!
“陛下就在我身邊呐,可近了,在那瘋狂咳嗽,那帕子上啊,我偷眼一瞧,紅的!是血!”
“......”
親王順手用護臂碾死了隻停落在桌案油燈旁的灰蛾,想了想,還是配合着南平公的話語故作驚訝道:
“怎會!皇兄也,太操之過急了些”
“嗐,什麼急不急,這是——天命!”
南平公也真是醉了,什麼話都敢往外吐,給人以老謀深算但什麼都算不明白的滑稽之感
“我聽說哈,就是因為先帝曾大張旗鼓滅佛毀廟惹得佛祖震怒!啧,您别用這種看傻子的眼光瞧我,長安那是什麼地方,龍氣所在之地泱泱大漢的都城!”
南平公咂了咂嘴,聽得出,他有些自豪
“佛祖都看着呢,先帝竟将整個長安城的沙門殺了個精光,整整五萬人呐,四千座寺廟活生生的血肉呐,就這麼......還有還有,太後尚在時”
“這些話,郡公最好不要跟任何人提及”
“那肯定曉得的啊!我又不是傻,陛下我都沒說......那時,啧,也忘了是哪進貢來的一尊玉佛,從匣子裡放到龛中時都是好的,您也知道,太後每晚都會到後殿裡祈福,可那天,偈語沒念兩句,那佛像,便從腦袋中央直接裂到了脖頸”
南平公很貼心地配上動作,用手指從發縫處劃到了脖頸,煞有介事繼續道:
“‘啪嗒’一聲,那玉佛的腦袋就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太後當天晚上就做了個噩夢,夢着了滿臉怒相的佛祖,說什麼先輩債子孫償,拓跋之後,歲皆不過不惑呐”
“?”
當着他面說這個?鹹陽王挑眉
“神佛之事,皆是虛妄,禧隻信事在人為人定勝天,何況神佛夢中之言,郡公是如何得知的?”
“你别不信!”
自證型人格持續上演
“四娘,我家那四娘殿下也見過,衆兄弟姊妹中長的與太後最像的那個,隻可惜阿家早逝......唉,不提這陳年的傷心事了,阿家去的也忒早了,四娘那時,才幾歲啊......”
說不提還是提,碎碎念念的生母,一生一世的難忘
“那夜,雨大得緊嘞,太後薨的那夜,四娘就說她夢到了,夢到了太後跪在佛祖跟頭請罪,說諸般罪孽請降于己身,切勿禍及國本,傷及百姓,這不,太後去的也早.....嗐,不說了不說了,四娘說,二娘也喜歡半夜祈佛來着”
“除子嗣外,皇後殿下應有盡有,又有何求”
總不能咒文帝早嗝屁吧
“......不想管,二娘此人太過任性輕慢,我跟她說陛下素有頭疾不得吃太腥太涼之物,可偏生她還勸陛下飲茶,濃茶那能......未央宮鬧鬧也就罷了,一看到陛下帶在身邊的那些茶包,我就來氣,真真不懂事”
“若換作大娘,又怎會如此”
......
鹹陽王對馮氏内部的這些恩怨并不感興趣,隻擡眸瞥了眼帳外濃郁的漆黑,轉移話題道:
“皇兄車馬兼程一心南征,此刻估計已兵臨襄陽城下,鐘離那,還願郡公多加上心”
“小事小事”
南平公很豪邁得拍了拍鹹陽王元禧的肩膀,醉酒的臉上,顯現出對往昔歲月單純的,懷念
“我呀,雖經史騎射皆不如你們,但當年好歹一起蒙太後教誨也學了些功夫,嘿嘿,唉,太後在時......好啊”
單純的懷念,緻長樂馮氏最巅峰的歲月
“皇兄還說,若郡公能克守鐘離,太師之位,必是您囊中之物”
“嗐,二郎啊,思政跟你說句心裡話,要不是為了延續馮氏榮光别讓,咳咳,阿爺阿家以後墳冢太過凄涼,都做兩個孩子的阿爺了,我哪還在意這些個太師太尉的......”
男子伏倒在桌案上,一邊喝酒,一邊劇烈地咳嗽
“咳咳咳,我呀,隻念着宵娘(其妻名)好好的,穆颢兩個臭小子,咳咳咳咳,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長大,四娘,唉......阿家去的早,我這個做嫡親兄長的也不稱職”
南平公意識已有些模糊,可還是一個勁地給自己灌酒,鹹陽王默默起身,想了想,還是找了個毯子給這醉漢蓋上
“咳咳咳,不嫁就不嫁吧,馮氏還養的起個女郎,咳咳咳咳咳,哈......”
油燈下,灰蛾的殘骸旁,是男子昏睡過去的容顔,親王負手站于一旁,是居高臨下的俯視,他冷眼瞧着,一道鮮紅的血迹,慢慢從前者青黑的嘴角滑落
呵呵,反正這個蠢貨醒後也會自我安慰,睡個覺咋還磕破嘴唇咬到舌頭了
“那本王就祝郡公,此去鐘離”
“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