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荒涼,風聲凄凄,夜風裹挾着淩冽的寒意往骨子裡鑽。
關思弦自黑暗中睜開眼,目光所及又是一片昏暗。
她意識尚且朦胧,雙腳懸空不及地面,失去了安全感讓她潛意識裡有些慌,又被後脖頸愈發清晰的痛感短暫覆蓋。
“大哥,真的會有人來送錢嗎?關家人會不會報官啊?”
迷糊中傳來陌生男人略帶緊張的聲音。
關思弦猛然擡頭,瞬間清醒過來。
兩個男人縮在門後,正鬼鬼祟祟向外張望,對身後女子細微的動靜毫無察覺。
“……不會。”
另一人沉默片刻,答話時卻有些猶豫。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節,這女的是餘杭富商關家的獨女,失蹤一整日的消息傳出去必定在城裡引起風言風語。越是有錢人越是在乎臉面,他們不敢聲張。”
他一邊說着,一邊透過門縫向外望去,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必須得在那人追來之前敲一筆大的!”
兩人一言一語鑽進耳朵,各種畫面在關思弦腦海中閃過。她心跳越來越快,盯着前方的目光變得越發警惕。
她記起來了。她這是穿越了。
難得遇上休息日,關思弦回到已經搬離的舊居找東西,不想遇上房屋坍塌,整個人被埋在廢墟之中。
等她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莫名穿進了之前玩過的遊戲,成了餘杭富商關家的女兒。
《大楚第一富商》,一款披着經營遊戲皮的買斷制乙女遊戲。因為沒錢宣發維護,小破遊開局及地獄,上線不久後團隊集體跑路,遊戲主線都沒有更完,隻在社交平台發了個拜拜。
作為資深乙遊玩家的關思弦沒能幸免,遊财兩空,在家狠狠罵了好一陣子,然後轉身忿忿不平跳進新坑。
這倒黴遊戲幾乎都要被她遺忘了,卻不想一次事故讓她猝不及防穿了進來,被迫喚起不算愉快的記憶。
當時聽完系統的解釋,關思弦沒花多久便接受了事實。
關于穿越的小說劇集遊戲她見多了,《大楚第一富商》是個以模拟戀愛為主要内容遊戲,隻需要勾搭幾個男人就能通關回家,豈不輕松?
然而正當她調整了心情,安分坐在鋪子裡,試圖回憶起擱置很久的主線開篇,卻被人一記悶棍敲暈。
陷入黑暗的前一秒,關思弦總算想起了劇情。
《富商》由關氏女遭人綁架拉開故事序幕,而她作為理應利用信息差避禍的穿越者,上來就沒能躲過這一棍,挨了個結實。
太突然了。開局不利。
想到這裡,關思弦感到後頸又是一陣疼痛,瞬間冒出一肚子火氣。
“私拆承重牆的都給我坐牢!!!”
她一邊在心中恨恨罵着,一邊強壓怒火向四周張望。
此處距離她蘇醒時的鋪子,已經不知相聚多遠,更找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隻能推測出這裡似是某座山中的廢棄木屋。
屋舍老舊不堪,四面漏風,木窗因年久失修無法緊閉,更擋不住山中寒氣。
冬夜寒風順着縫隙往裡鑽,傳來可怖的呼嘯聲,令人駭然。
月光越過窗縫落在地面,照亮地下散落的碎瓷沙礫。
屋子裡空蕩荒涼,已經分辨不出滿地碎瓷作何用途,唯有一處橫梁還算結實,足以支撐一人的重量。
關思弦就這樣被吊在屋中,衣擺随着驟然掠過的寒風微微晃動,腳不着地面,讓她愈加不安。
周身最後一絲熱氣走脫,她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綁架她的兩個男人還蹲在門邊,透過縫隙看向窗外,還不知道身後的女子已經蘇醒。
關思弦定了定神。
雖然事發突然,但她對後續劇情依稀有些印象。如果一切正常發展,下一步就該輪到第一位男主出場,解救被困于此的女子。
傳統的英雄救美劇情。
而她眼下要做的,隻有等待。
“可是大哥,要是那家夥追來了怎麼辦?”
“上頭的人說了,那個人今早才到皇城。我們已經跑得夠遠了,今晚拿了錢馬上就走!”
被喊“大哥”的綁匪擡起頭越過窗縫看了一眼,又迅速蹲回門後。
“他既然追過來就一定有想知道的東西,不會真的殺我們。怕什麼?慫貨!”
“可是大哥……”左邊的男人猶豫地看着他,不知該不該說。
“你好像在發抖。”
大哥僵了一瞬,“啪”給了弟弟一巴掌。
木屋中光線昏暗,他的背影溢着一股難言的焦急。
男人緊張地四下張望,無意回頭時,正對上了一束灼灼目光。
發髻淩亂的女子懸在空中,吓得他整個身子狠狠一顫。
“口口!吓死老子了!”
等他看清少女并非索命厲鬼,而是自己擄來的人質,綁匪張口罵了一聲,怒氣沖沖站起身來。
許是在門後蹲了太久,他起身時腿軟一個踉跄,眼疾手快按住身邊人的腦袋穩住身形。
他罵罵咧咧正要找關思弦算賬。
就在這時,木門被人“砰”得撞開,近乎碎裂。
“誰!?”
綁匪慌了神,趕緊回身準備迎擊,卻被門闆撞得飛了出去。
關思弦猛然擡頭看向門外。
來了。
她的男主來了。
黑紗帷帽遮住面孔,在風中飄動。
逆着光,陰影包裹着他的身形,濃重墨色勾畫出窄腰寬肩,輪廓流暢而富有力量感。清寂月光落在墨色之上,為尚未出鞘的佩刀鍍上一層寒意,遠勝冬夜。
墨色踏過枯葉,越過塵土,徑直向她走來,舉手投足有如山風獵獵。
關思弦有些愣神,卻見男人大步走近,毫不猶豫伸手探向面前的綁匪。
“口!”
綁匪回過神來,攥緊拳頭怒罵一聲就要出手,卻見黑衣人擡手輕而易舉擋下。
不等他收回手,就被男人抓住了拳頭。黑影擡腿當胸一腳踢飛,綁匪狠狠撞到牆上,滑倒在地下,整座破敗不堪屋舍都險些坍塌。
“許久不見。”
黑影的聲音低沉不清,随着山風幽幽飄來,在一片昏暗中令人毛骨悚然。
他走到綁匪身邊,漫不經心擡腳踩在背上。
“張大張二。”
清脆的斷裂聲響起,關思弦後背一陣發寒。
綁匪一聲慘叫,掙紮着擡起頭,下一刻卻見一道冷光劃過眼前,直指他的鼻尖,登時驚出一身冷汗,哪裡還敢亂動。
他愣了愣,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你……是你!”
深山冬夜分外寂靜,屋中幾人更是喘息聲都不敢有,隻有綁匪微微顫抖的聲音,似乎要被寒風吹散。
“求你放過我們,求求你!我們不過是為了糊口,都是被逼的!”
“是嗎?”男人嗤笑一聲。
“你們是否受人脅迫,與我何幹?”
他晃了晃手中出鞘的佩刀,在地面緩緩劃過。金屬劃過沙礫的刺耳聲音響起,叫人不覺神經緊繃到了極點。
長刀高高揚起,他對着張大眉心處,作勢要劈下去。
眼看寒光落下,危急關頭,張大慌忙驚聲叫喊:“我都知道!”
變了調的尖叫聲滿是恐懼,卻成功讓黑影停下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