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恰恰懸在綁匪他的額前,隻差一寸便要奪去他的性命。
“不要殺我!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知道!我都可以告訴你!”
黑影身形頓了頓,繼而收回佩刀,長腿一屈蹲在張大身邊。
他緩緩伸出手撫上綁匪的脖子,卻遲遲沒有出聲。
張大心道自己的話有了效果。
他心中一喜,倉皇瞥了一眼縮在牆角的兄弟,硬着頭皮看向黑紗之後的男人。
“隻要你放過我兄弟二人,我什麼都告訴你。我什麼都知道。”
男人沒有動,似乎還在猶豫。
正當張大暗自舒了一口氣,準備再添上一把火時,帷幔之下忽然傳來一聲極輕的笑聲。
“就憑你,也想跟我談條件?”
頸側的手驟然收緊。
隻聽“咔擦”一聲脆響,張大的腦袋無力垂下,整個人重重砸在地上,再說不出一句話。
見兄長轉瞬間沒了性命,牆角的張二捂着嘴不敢出聲。他見黑衣人一直沒有注意到自己,想要借此機會趕快溜走,蹑手蹑腳向門邊靠近。
黑衣人頭也不回,抽出佩刀反手擲出。
不過眨眼功夫,長刀銀光正中後心。
伴随一聲凄厲的慘叫,張二應聲倒下。鮮血順着傷口湧出,他伸出的手還朝着門外光亮處掙紮,妄圖用盡最後的力氣逃走,卻是徒勞。
很快,兩具屍體都沒了動靜。
關思弦懸在梁上,大氣也不敢出。
來人與她預計的,實在天差地别。
他不是男主,更不像故事開頭要前來救她的人。
黑衣人自闖入木屋起,始終慢條斯理不疾不徐,出手的每一招卻都毫不留情。
連先前假意猶豫的沉默,也好似是對綁匪張大的戲耍。
她目睹了綁匪兄弟殒命的過程,而男人與張大兄弟之間,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恩怨是她不知道的。
她也不想知道。
她隻求黑衣人能夠放過她這個無辜卷入的人質。
黑影背過身,散步般走向癱倒在地的張二,握住刀柄利落抽出,在空中揮舞幾下甩去刀身鮮血。
刀鋒破空,血珠濺在尚未融盡的積雪上,殘存的溫度落下點點殷紅。
關思弦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盯着門邊男人的背影,看着他将要離去的背影,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走嗎?
他放過她這個目擊者了嗎?
她心中生出一絲期待,可不等她再有更多想法,門邊的男人突然回過頭。
帷帽遮擋看不清他的臉,但關思弦能感覺到,黑紗之下,男人正笑着看向自己。
屋門大開,寒風不停灌進屋内,她的耳邊充斥着幽魂般的風聲。
刺骨寒風中,男人的聲音含笑,卻如幽魂般飄忽。
“啊……漏了一個。”
關思弦心髒狠狠震了一拍,一陣觸電般的畏懼感由心升到頭頂。
怎麼會這樣?
不是會有人來救她嗎?
為什麼來人與她預計的完全不一樣?
她面上強裝鎮定,被捆在背後的雙手已經微微顫抖。
“你……你是我哥哥派來救我的嗎?”
關思弦咬了咬牙,努力做出一副天真怯懦的富家女模樣,好似不曾聽到方才兩人之間的對話。
但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已經洩露了内心的驚恐。
“我哥哥呢?哥哥怎麼還沒有來?”
“想讓我救你?”男人聽上去有些意外。“好啊。”
他緩緩邁步至關思弦面前,突然握緊刀柄,擡手向她揮去。
銀光砍斷麻繩,懸在梁上的少女從空中墜落,重重跌倒在碎瓷砂土上。
腿上遽然傳來痛感,雪青色的裙裾被砂石擦破,繡線的蝶翅沾上塵土。
她跪坐在地,仰首怯怯望着站在面前的男人,背在身後的那隻手卻悄悄抓起一片碎瓷,嘗試割起繩子。
“你不是都聽見了嗎?”
黑衣男子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語氣平淡無波,卻莫名令人心驚。
“我是來殺人的。”
關思弦透過帷帽與他對視,壓抑着心中懼意。
“你要殺那兩個綁匪,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情,與我何幹?你既然殺了綁架我的人,便也算是救了我,總歸我還是要感謝你的。”
“謝我什麼?”
男人笑了,半跪着在她面前蹲下,手肘撐在膝上緩緩向她靠近。
兩人之間距離越來越近,跪坐在地的少女咬緊下唇,卻不肯後退。
“我不救人,我隻殺人。你要謝我……拿走你的命?”
關思弦一陣頭皮發麻,梗着脖子僵在原地。
隔着帷帽,她看不清男人的神情,但能感覺到,約莫因為方才殺了兩個人,他此刻心情正好。
“你不會殺我。”
她說得斬釘截鐵,心裡卻虛到不行。
她根本摸不準眼前的黑衣人會不會對自己下手,至少從剛才殺綁匪的果斷幹脆看來,自己随時有可能成為他的刀下亡魂。
眼下她隻有盡可能地拖延時間,等待前來救她的人。
至少,她不該就這樣死在一個路人手裡。
“那兩個綁匪大概與你有仇吧?你得以報仇那是天下第一爽快事,但我本也不認識你,不過是個被卷入其中的無辜之人,殺了我對你沒有好處。”
少女聲音輕柔語氣和緩,一邊同眼前黑衣人講道理,一邊借着落入屋内的微弱月光,悄然觀察着他。
男人一襲緊身黑衣,周身不見旁的飾物,唯有右手上的純黑手套顯得手指更加修長。昏暗之下,靴邊一點泥迹或血迹已然凝固,還摻着屋外融雪留下的水漬。
似乎是個了無牽挂行走江湖的趕路人。
“我是餘杭關家的女兒,大俠若要接着趕路,不妨聲稱自己從綁匪手中救下了我,還能去關家換得一筆報酬,總歸不會吃虧的。”
不管眼前的男人是否喜好錢财,行走江湖多謝盤纏總是好的。
隻要它對這黑衣人有足夠的誘惑力。
“有道理。”
男人點點頭,忽然站起身來。
關思弦稍稍松了一口氣,仍不敢放松警惕。
她看不見手上的動作,碎瓷片總是落空,直到此時腕間的麻繩也僅僅松是動了些許。
女孩心裡萬分焦急,可更不敢回頭看。
不等她再說些什麼,卻聽頭頂響起一道聲音:“可惜,我沒興趣。”
寒風穿堂而過,撲面襲來,不若殺意淩冽刺骨。
長刀出鞘,她的眼前閃過一道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