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提亞緊緊握着她的手,道:“艾妮,那我走了,照顧好你自己。”
說完,他放松她的手,預備朝前趕上隊伍。
“等等!”艾妮莫斯重新握緊他松開的手,拽得他後退半步。
法提亞愕然看着她。
“你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要像在家裡一樣,有人靠近還渾然不覺。不要以為有龍鱗,就在防禦上偷懶。不要小瞧人類的火力,大搖大擺地在魔法師面前飛。不要逞強,那幾個高級魔法師聯手,是有可能……”
“你還有要說的嗎?”一抹憂愁的笑容浮現在他臉上。
“沒有,說完了。”艾妮莫斯松開他的手,為這突然的失态感到難為情。
突然,她整個人被緊緊抱住,另一個心跳正在她心髒前搏動。
“艾妮,我一定會回來的,等我……”
艾妮莫斯冰綠色的雙眸微動,擡手環住他的脊背,許諾道:“我會等你的的,一定。”
等晨霧把她的懷抱變得冰涼,她才猛然擡頭看向前方空蕩蕩的街道。此刻,她與身後憂傷的人們别無二緻。
身後傳來一高一低的腳步聲,洛拉斯的聲音傳來:“他們已經走遠了。”
艾妮莫斯看了來人一眼,自顧自問道:“你覺得,他們能活着回來嗎?”
“我不知道,這次人類似乎是認真的,魔王也是。軍隊規模空前強大,但我們在數量上并不占優勢。”
艾妮莫斯心中悶得慌,為找點事做讓自己忙碌起來,她又回到了醫院,跟着樹精女士和瑪格麗護士長繼續救治傷員。
拆繃帶、拆線、清理傷口、重新包紮傷口……忙忙碌碌中,一上午過去了。
艾妮莫斯将髒東西都放在盆裡打算扔掉,她徑直穿過走廊來到院子,剛把東西統統倒入指定的收集箱,身後便有一道結界展開。
她轉過身去,瞳孔猛地一縮,是那位線人。
“艾妮莫斯,難道你已經被這些弱小的魔族蒙蔽心智,忘了你的立場,也忘了我們需要你殺死法提亞的事嗎?”
果然是來問罪的,艾妮莫斯喉嚨一緊。
“……前輩,這些魔族已經再無重回戰場的可能,讓他們不幸的生命稍微好起來,得以苟延殘喘,又有什麼不行呢?”她辯解道,“至于法提亞,他、他畢竟三番兩次救了我,我還……下不去手。”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無須管他了,這一次決戰齊聚了王國的魔法師,誓要折下他的雙翼,這回他可沒那麼幸運了。”
艾妮莫斯不由得冷哼一聲,心慌起來。
“至于這裡,就交由你來處理吧,這是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您這是什麼意思?”艾妮莫斯不解地問。
“黑石城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孺、殘兵敗将,已經沒有你的對手了……趁機摧毀這裡,不論在物資、心理上都是對前線的巨大打擊。”
“!”
“怎麼,你還是做不到?”線人步步相逼。
“這裡的人都毫無還手之力,而且對我頗為信任,讓我痛下殺手……怎麼可能?”她的聲音顫抖起來。
“确實,他們沒有錯,可是他們是敵人啊。”線人站到她跟前,“難道你不想盡快回到屬于人類的城市嗎?你覺得自己是他們的一員了?覺得這種做法殘忍了?可是,這跟你從前殺戮魔族時又有什麼區别呢?這是一碼事!”
艾妮莫斯再也受不了了,她擡眼警告他道:“是不是一碼事,我自由定奪,不用你多說。不過,你最好也别做傻事,你也能看出,他們,隻是在拼盡全力生存,并且苦苦等待着另一些拼盡全力生存的人……”
“拼盡全力生存……”線人陷入沉默,良久才開口:“你說得對,再怎麼渴望勝利,也不能把自己變成惡魔。”
“前輩?”艾妮莫斯茫然看着他。
“你記住,我們今日的談話,千萬不要告訴其他魔法師,也包括瑪伊莎女士。不然,教會會殺了你的!”
“是……”艾妮莫斯身體軟了下來。
如果線人也像他們一樣忠于教條、别無二心,那她現在已經被宣判死刑,再也回不去了。
她擡頭打量着這張神秘冰冷的銀面,難道說,在魔族當中生活太久,也讓這位線人對他們有所改觀嗎?
“那麼,最後一件我需要你做的事,一定要做到。”
“是什麼?”
“你要想盡辦法離開黑石城,去到前線,勸瑪伊莎女士停止這場戰争,最好盡快。”
說罷,線人随着結界一同消失得無影無蹤。艾妮莫斯四顧一番,低頭匆匆離開了這裡。
“離開黑石城?阻止戰争?”艾妮莫斯在心中計劃着,“也許這當真行得通。必須要快,不然法提亞就……不要再出現無意義的傷亡了。今晚波普應該會照例送傷員來,屆時可以要挾他帶我離開。”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一個穿着簡樸白袍的身影出現。
樹精女士看着艾妮莫斯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然後,她走向了别處。